第65章
她用大半身家收尾保平,大家为她设下宴席邀她为主,姑娘们弹起得胜鼓吟起前唐李武王之诗她以我舞之,席间平日里酒量最好的几位姑娘都醉了酒她们喃喃出:“高堂巷陌,伪笑欢颜掩,国破风摇危城廓,泪染胭脂残荷。舞榭歌台犹歌,却叹江山沉疴。暮雨飘潇花落,残梦何处归泊?”梁玉将我放在一旁扶她们回屋,她再回席间时正巧撞见有个新来的小丫头盯我出神,见主人来了她倒也不惧缩反而张口问道:“他们说这柄枪跟着妳一起脏了,还说妳再如何也不会有人记得妳,妳的功绩也不会是妳的,那妳为什么还要做?”她将我抽起道:“我要的不是功绩,我曾答应过两个人要死也只能死在保卫大宋的战场上。若有后人甘愿将自己所做之事融成男子功绩也必会如此记我,这样的记得我不需要。脏字一出男子便有了心安理得的借口,若是如此也算脏,那这世上一边贪图情欲一边口是心非的好色之徒编就世道才是最脏,可如今上至官家下至绳虫哪一个不是这样的?可他们没有人敢对这个世道说一声不公,因为他们赖以活生的便是这不公的世道。”小丫头听后眼中翻起亮色叹道:“今夜月是我生平见过最亮的月。”女卒递来绥德军已班师回朝的消息,一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戏码背后是两个都还不甘输都还等效忠的人,戏码的落幕是大家的一句:“伎巷杀人在暗,军中杀敌需明,此去,珍重!”
建炎三年,她望着落地的宦官人头听着城内的哭喊嘶吼闻着梁上的腐酸腥臭,她知道机会来了。
那一日是个艳阳天,阳光照到我身上她将我擦了又擦,照进她心里将誓言想了又想,她不是小孩子她见过太多江山飘摇下的哀艰平倾,她怀疑过太多次大<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宋朝廷中的缺民人讨,可走到这一步她才惊觉哪里是她想忠宋爱国分明是她此生只能只配想忠宋爱国,因为母亲与小娘只教过她这些。正是料想出神听得一句:“太后欲见,娘子请随奴来。”她欲带我进殿却被人拦下,一句“无?,让韩夫人一同带进来吧。”便解了她的迷也让梁玉料到了朝廷陷处,高堂上的妇人华贵憔悴在瞧见我时开口问道:“汝的母亲是不是姓林?”这是梁玉没料到的她回答称是,妇人好好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像妳…像妳…妳还当真护了我一生一世啊…”
妇人将写有‘诏曰:今国势危艰,贼寇肆虐,疆土有累卵之危,黎庶处倒悬之急。韩世忠将军,汝忠勇冠世威名远扬。素怀报国之志,具济世之才。当此危难之秋,朝廷盼汝提勇师以援,破敌阵而安邦。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望将军念社稷之重,恤苍生之苦,速整兵马,赴援而来。’盖有玺印的诏书放在她手中托道:“今社稷有难,危在旦夕。吾信汝之忠勇欲托汝以重任。此诏书一封,关乎天下之安危,汝务必速速送达,不可有失。”她接过诏书道:“太后放心,玉纵粉身碎骨亦必不负所托。”妇人将进封她与韩世忠的诏书拿出,她在看清太后欲封她为内宰后再三沉思却还是跪下开口道:“求太后收回成命,玉只求国夫人便足矣。”妇人不解问她为何,她答道:“一是玉不愿太后难做遭帝王之疑,二是玉想借己之成使天下妇人皆有可好武爱粗之本权!”她当然知道这话说出来可能会死,可眼下若是连她都出不去那么死的便是整个大宋。
妇人亲执她手将她拉起目含殷切道:“允了,此行险阻重重,汝当小心谨慎,若能成事乃天下之幸。”她拜别太后,怀揣诏书将我紧握,神色坚毅出宫而去。策马奔走一昼夜,道中遇贼寇设伏以待,我随她杀敌血染我四尺半溅她半面颊,到秀州时她已然脱了力,她将诏书放在韩世忠手上道:“官家有难…快去…”待她醒来时正好营中传回大乱已止的消息,她将我拿上又是策马狂奔,城中韩刘两人正打的难舍难分,我被她甩出打落刘正彦之剑她高喊道:“大势已去尔等且降!”再回到宫中,迎接她的是官家设宴圣封梁氏。回府路上韩世忠问道:“怎么没见过妳在家用过那枪?”她将我擦了又擦冷声道:“哪个家?沙场军武之处才是梁玉的家。”他以为她是记恨自己将她遗忘在后院,可她从始至终只是将他当做观盼朝廷的棋子。
她幼时曾叹息过:“武人之命从不在己。”如今内乱方止外敌复来,听到帝王逃跑的军情她也只能自嘲道:“梁玉啊梁玉,妳此生唯一会的事还不如不会。”
金军北辙余五万水军欲克宋军五千,看着写有‘吾大金之兵,勇冠天下铁骑所至无不披靡。观汝大宋,积弱已久文恬武嬉朝纲不振。吾军将士,皆悍勇无畏自幼习于弓马精于战阵。每逢征战冲锋陷阵视死如归。而汝等之兵,久疏战阵训练无素临阵多有怯意。吾大金之地,广袤无垠物产丰富兵强马壮,反观大宋,虽地大物博然治理不善民生多艰。今雄师而来破汝城池掠汝财宝占汝疆土,汝等勿要负隅顽抗,待吾军破城之日必将使大宋人畜不留血哀遍野’的战书,梁玉将我擦了擦跪下冷声开口道:“玉知制置使先前败过于金,可这一战是大宋最后的防线,劳请制置使出兵!”她求的是韩世忠一人之武更是大宋武将争气之活,请的是浙西一地之抗更是大宋山河一丝生机,闻言众人应和下跪求他出兵。
韩世忠见军帐跪下的众人不禁恸哭喊道:“出兵保宋!山河不跪!”众人见他接下战书跟着他齐声高喊:“出兵保宋!山河不跪!”金军北渡长江那日战鼓骤响两军齐发,初时金军先声夺人矢如雨下呼啸而来,宋军沉静应敌盾牌高举遮护周全。江风烈烈硝烟弥漫,眼见金军船速疾猛欲冲宋军阵列,她将我搁下带人以弓弩还击矢若飞蝗金兵中者甚众,可金军悍不畏死前赴后继。眼见双方战船相接短兵相接,血溅江水尸首漂浮,她一声号令喊出红军,红军一千正面抗军一千以竹火鹞火药箭置下,金军因她出声高喊刹时箭雨倾下,她将我挑起,箭至近处呼呼有声,她辗转腾挪以我为盾拨挡来箭,身与敌箭相触铮铮作响火花四溅。
她运我如风,或刺或挑或拨或挡,竟使箭雨不得近身。五番箭下我渐消磨她中箭两支,她将我放下站起身登上鼓台直视沙汤拿起鼓槌用尽全力敲响军鼓,鼓声骤起初时缓而沉似闷雷隐于云间,她沉喊道:“中军之士稳守阵中,相机而动待令而发!”继而鼓声加急,如骤雨倾盆急促激烈,她力贯双臂鼓音震耳,似有千军万马奔腾之势高喊道:“吾军左翼,速进据险以遏敌锋!”至酣处,鼓声如洪钟大吕响遏行云,她面泛红潮汗湿额发,然其击鼓不止气势如虹,每一击鼓皆倾注全力,似欲以鼓声破敌胆振己军威嘶吼道:“右翼之卒,迂回敌后袭其不备!”竹火鹞响起,她于鼓上最后喊了一声:“宋军听令,退至门来!”大军收退,金军正欲开口嘲讽忽闻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但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其势若奔雷声若裂帛,火光绽处焰苗乱窜,碎屑飞射流星四散,周遭热浪滚滚,炙烤人脸令人难耐,刹那草木焦黑沙石迸溅,风助火势火舌狂舞,所触之金军皆化为灰烬,她倒下来抓我之时耳旁尽是“我们赢了!”“大宋有救了!”的欢泣之声。
此后我碎在沙场,她知我补不齐后对我碎铁叹道:“忘了她们忘了妳,爱过恨过行至如今也该忘了…”后来,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我见过了她再退金军劝将不得的样子,听闻了她弹劾韩使织蒲为屋的传闻。
最后,又一战的碎武躺在我身旁问我:“妳是谁的武器啊?”我答:“护国梁玉之枪。”他们说听过她的名字她是个不可多得的英雌,我忆想起她幼时曾言:“若儿拼死流血只为做害民吞人之男子,那儿即刻去死也罢!”梁玉,妳护住了他们最珍重的东西,到头来他们却有万种法子让妳生不如死…甚至为她们求得之利成了万世杀妳之源…有没有人问过妳想怎样呢,回忆中的那句“玉只愿为己剑”当真成了一句空话…
第37章 南子
那日窗前,与汝初见,幸得汝救,僵而未死。
那月往卫,得汝照拂,眼见汝裹,竟而无力。
那年立孙,汝被雄围,吾亦狡死,幸而复生。
殁于所言,雌皆雄戮,后雌复信,再无抬头。
挣开眼的时候,是满地兔死,是我没见过的姐妹兄弟,母亲说:“死掉吧,妳们长在我身上,把妳们的血、内脏和肉都吃掉,然后长在我的骨头上。”我也被咬了一囗,痛吗?痛的,身体越来越僵了,但又不该痛的,不过是将该还的都还了。
好暖和的气味,有人抱我,她穿了一身叶子颜色的衣服,她将我捞起来,给我上了药,那药比我刚出来的那一瞬还凉。她把我抱在怀里,她说:“这世上最蠢的人也就是如此了,自身的筹码不多竟还想着换一批人去抢那只会越来越少的筹码。”我听不明白,只是紧紧抓住她的衣裳,我回去只能是化作一滩被晒干的血水,我想活。
我听到有人问她:“公主,这兔子只怕是不干净怕会脏了公主的手,不若将它扔了吧?”我猜,她应当不喜欢会说话的东西,她让人将那人的舌头拔了,又将我的毛顺了顺,开口对宫人们道:“本君主此生最憎自身满身污秽却妄图言别个不干净而突自身之净的人,诸位,如还有人这般,这就是下场。”兔子的耳朵是极好使的,我长大一些便听见宫人们讲这位公主脾性古怪,倒是几个常在眼前的姐姐讲公主是这天下最好的人,要我说这位公主是极宽厚之人,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我这只小兔子,她甚至会给我道歉,说本该放我走的,如今却要和她在这个大圈圈里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