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战至酣处吾等皆多处负伤,血透甲裳,吾与姐姐之甲胄皆赤,如浴血修罗,然吾等杀敌之志未曾有丝毫消减。此时,贼寇中忽有一队弓弩手齐发箭矢,姐姐见状大喝:“小心!”以身为吾与方伯挡箭,箭矢如雨,射中姐姐之背部与肩部,姐姐闷哼一声却未倒下,吾惊呼:“姐姐!”姐姐咬牙道:“无?,继续杀敌!”吾泪如泉涌心中悲愤交加,手中刀更快几分冲向弓弩手。
姐姐虽负伤然手中长枪依旧凌厉,其枪尖似有灵,每一次挥动皆带起一片血雾,吾亦如疯魔般砍杀敌人,忽闻远方有喊杀之声似有援军至,敌寇大惊攻势稍缓,吾等趁此机会奋力突围,姐姐于前开路枪挑敌兵如入无人之境,吾与方伯紧随其后边战边退,敌寇不舍紧追而来,姐姐伤势愈发严重然其仍咬牙坚持,吾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唯能以刀护姐姐之侧翼。终与援军会合,敌寇见势不妙四散而逃,吾等松一口气,姐姐却从马上坠下,吾急忙下马相扶,见姐姐面色惨白身上箭矢插满鲜血淋漓,吾大哭:“姐姐,妳不可有事啊!”方伯亦至急呼军医,归营之后众人皆来探视,姐姐虽重伤然仍挂念战事慰言众人,吾守于姐姐榻前泪未曾干。
姐姐手轻抬抚上吾之额发,其声虽弱却似有千钧之力言:“青儿,莫哭。”吾忙拭泪哽咽不能语,起身视之,见姐姐眼中虽有疲态然坚毅之色如初,吾遂出帐告众人姐姐已醒众人皆喜。待诸事稍定吾复回姐姐榻前,姐姐倚于枕上神色凝重喟然叹曰:“青儿,吾原以为,坚守立场心便如磐石再无波澜,然今次之战见诸多同胞倒下血浸沙场吾心实难安,彼等皆有母父妻女,一朝身死阴阳两隔,吾心痛如刀绞。”吾执姐姐之手泪又欲出,强抑之,姐姐续言:“吾观此乱实乃内忧之祸,朝廷昏聩政令不明,致地方互斗兵戎相见,而外敌环伺朝廷却常怯懦低头,宁以金银财帛贿之亦不愿振士气以抗敌,吾等在此内耗徒损国力正遂外敌之意,今吾等平此乱,非仅为息争更为聚国力以御外侮。”
吾愤然曰:“朝廷如此实乃民之不幸,姐姐既有此志青颜愿随姐姐左右,共上书朝廷,陈其利害望能改其旧辙。”姐姐微微点头,曰:“吾知此举或如蚍蜉撼树,然若不为,心实难安。朝廷不思护民,反为求安而弃之,此非和政,吾等当唤醒朝廷良知,使知国之根本在民不在苟安。且观此乱中,所用之兵多为贫苦百姓。朝廷征之却未厚待,器械不利粮饷不足。而指挥之人或为私利,驱使士兵如蝼蚁,此等乱象皆因朝廷腐朽,吾等若能上书成功必当求整军事,选贤能之将练精锐之兵,使内可平乱外可御敌。”姐姐言至此,眼中似有光芒闪烁。吾应曰:“姐姐所思极是,吾等亦当使朝廷知对外之态不可再软弱,今外敌野心勃勃,若不早图,国将不国。当以强硬之姿令其知我大清亦有不屈之民有卫国之军。”姐姐微笑然笑意中却有苦涩:“青儿,此后之路艰辛异常,妳可惧怕?”吾昂首答曰:“姐姐不惧青颜亦不惧。”言罢,姐姐与吾相视皆从彼此眼中见坚定之色,虽前途未卜然此心已决。
后年之际,军中粮草匮乏,每分所得如涸辙之鲋困苦难当,后直接相告没有,吾与姐姐屡上书记陈情皆被驳回,实乃绝境之象。
是日吾与姐姐率部于城外,忽见一队太平军大车,马拉而行疾往城中而去。观之,大车沉重似载满重物,货物之上皆覆以稻草难窥其究竟,押车之太平军不过五百人许,姐姐见状即点齐二百五十人,欲夺其辎重以解燃眉之急,吾心虽有不安然亦随姐姐而去。
吾等举彩色旌旗杀奔而去,押车之太平军见吾等至,发一声喊四散而逃,吾等轻易夺得大车忽有人来报,稻草之下皆砖头沙石。姐姐大惊知已中计急令撤军,然为时已晚四下里喊杀声起数千太平军如潮水般涌来。
吾二百四十将士皆大乱,或跪地求饶或四散逃窜,昔日英勇荡然无存,吾与姐姐及余九人被围于核心,太平军层层围裹,刀枪如林寒光闪闪,吾等虽知必死然亦不屈,姐姐拔剑高呼:“吾等宁死不降!”吾亦举刀相应与敌奋战。初时吾等背靠背,结成圆阵力敌太平军之攻,刀起处血光溅,□□来身相挡,然敌众我寡渐感不支,吾挥刀斩敌数人,手臂已酸伤口累累,姐姐亦多处负伤然犹奋勇杀敌,太平军如蚁附膻前赴后继,吾等渐被分割。有一敌将挺枪直刺吾来,吾侧身避过,反手一刀砍其马腿,马嘶人倒吾复一刀取其首级,然背后又有敌至吾不及回身,为其刺伤肩胛,剧痛袭来吾几近昏厥,姐姐见状大呼:“青颜,小心!”遂来救吾。
此时,吾方见周围之惨状,吾之同袍,或已倒地身亡或尚在苦苦挣扎,血满地哀震天,吾等十人已被重重围困如瓮中之鳖,然吾等之志坚如磐石。又战良久吾等之力愈竭,姐姐身中数刀犹自不倒,吾知大势已去乃甩姐姐至马上泣道:“姐姐…快走…不可回头…”便以刀背击马臀,马长嘶一声驮姐姐离去。太平军见姐姐欲逃皆来追之,吾奋起余勇拦于敌前,敌以刀□□吾吾皆无力再避,唯望姐姐能脱身,血如泉涌吾渐觉无力。
于黄泉飘荡已三月有余,黄泉之畔阴寒暖骨,孤魂野鬼往来穿梭皆为欢喜大悟之相,吾于此心无所依唯念姐姐。
吾闻诸将士言姐姐于汉阳城血战而亡,初闻此吾心若碎泪如泉涌,吾常思,姐姐为人忠勇无双奈何竟遭此厄运,黄泉之中吾亦听闻世人之议言姐姐忠错之人,吾初不解亦愤懑,吾于黄泉数月所见所闻渐悟人世复杂。吾本为沈姨所拾,自入李家便如姐姐所种之花,一十九载未曾枯萎,吾常思若吾如此,姐姐又当如何?吾于黄泉迷雾中忽见一影似姐姐之姿,吾心狂跳趋近之,果为姐姐也!
姐姐形容虽有战痕然豪气犹存,吾奔至姐姐前泪如雨下,执姐姐之手哽咽不能语,良久吾问姐姐:“姐姐,吾闻世人言,皆道姐姐忠错人,然吾于黄泉思之,世间之人多有负于己者,姐姐之忠岂为错乎?吾如姐姐之花至今未败,然姐姐却遭此难姐姐何以至此?”姐姐闻吾言了然一笑,其笑中有释然亦有坚毅,她说:“青儿,人之一生漫漫长路,所遇者众所惑者亦多,吾亦曾思,吾之忠是否为愚忠,然吾终明,吾所忠者非仅一人,乃吾心吾道,人最难者,莫过于战胜不断变化之自己,岁月如流人亦随之而变,吾于尘世之中亦常感自身之变,然吾幸甚,吾始终与吾之初心一处未曾背离,吾之死虽为血战然吾无悔。”吾闻姐姐言心中悲喜交加,悲者姐姐遭遇,喜者姐姐无悔忠己,吾与姐姐相拥,泪湿衣衫。姐姐道:“青儿,黄泉非吾等久留之地,吾等当向前或有新生…”吾点头,与姐姐携手。
第78章 孟古青
“阿尔泰不要怕,额尔德尼布木巴带妳回家。”
“阿尔泰,我以后要改名字了,其实不管是姓博尔济吉特还是姓孟,我都不喜欢…”
“阿尔泰,离家这些年我舍去了很多东西,可我还是很想妳,我有孩子了,我不喜欢可孩子同我说她也喜欢阿尔泰,我就带着她回来了。”
“权势的网太轻了轻的女人死的死疯的疯,权势的网太重了重地我只要愿意滑蒙古四十九部便与大清离了心。”
我记得我刚睁开眼睛时便看到她了,她将我抱到一边瞧,太阳照进来的时候她衣裳上有东西闪闪的,我去抓没抓到但她似乎很开心,她说我不到一炷香就站起来了,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小马,还让人给她阿布说她就要我了。
她把我阿妈指给我看还说在为我阿妈生产的那位妇人就是她额吉,她以后与我也要像那般好。她为我取名叫阿尔泰,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东西,我也一定会喜欢的。
她是个很好看的小姑娘,眼睛亮亮的衣裳香香的,她有世界上最好的阿布和额吉,她是草原上箭术最好的姑娘,她笑起来瞧着很让人开心。她会为我梳理毛发会喂我吃豆吃盐喝水,其它别吉的小马比我跑的还远时她说:“这有什么要紧?就算妳不会跑我也会好好养着妳的。”别的小马说我的主人简直就像是草原上最夺目耀眼的雌鹰,而我就像是草原上的一条蛆虫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她发觉我有些沮丧她便为我一马造了马厩,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它们欺负妳,只是因为它们的主人对它们不如我对妳那般,可若是有一日它们不跑了如今的待遇也保不住,妳只要记得我会一直这样对妳就够了。”我在草原上见过很多人,他们会在箭术不如她时说她只是遇上了好师傅,会在她想出战术时说她只是比他们多读了几本兵书,可他们忘了,对于人这种借他而行的生物来讲,怀着怨怼之心行事待人又怎么可能讨得人的喜欢?额尔德尼布木巴是草原上最好的姑娘,只是因为她不需要借他就能爱己。
我也以为我的强大是可以慢慢长出来的,可只是一瞬间的事,那天我再睁眼时是一片绿草,陌生的气味冷嘶的风声,我蹄子上的烙印还些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