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索径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指上,突然想起他幻化出人类的原因,也是因为32号说童游明显更喜欢人类。索径的喉咙有些苦,身为非人类再次让他感受到了不甘。
  他把鱼肉放到童游的叶子上,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童童自己杀吗?”
  童游吃得正开心,闻言歪了歪脑袋,把那块鱼肉送到索径的嘴边:“我知道它们都很喜欢我,我不会做伤害它们的事情。”
  “污染物之间难免发生争斗,那时候我的伙食来源就是输了命的污染物尸体。有的时候,死掉的污染物昨天刚对我示好,我摸摸它的头它就会很开心,但是过了一天,死掉的它已经进了我的肚子里。”
  “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朱姐告诉我想要活下去必须这样做。刚开始我很不适应,这是不是代表着等爷爷死了那天,我也要吃掉它的肉呢。”
  见索径吃掉了他喂的鱼肉,童游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不过,没等我想太多,区外就有运输员找我,和我交易物资,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用自己烤肉吃了。但是我现在还是觉得那些运输员怪怪的,居然愿意拿那么多物资,换一点点污染物的东西。”
  说到这里,童游已经彻底忘了之前的愁绪,兴致勃勃地问道:“对了,索径你在区外是怎么生活的?”
  这种问题童游一直没有问过,因为索径给他的第一印象太可怜了,像是连饭都吃不饱的可怜虫。刚开始他不想因为这个问题引起索径的伤心来。
  后来相处的这段时间,童游发现索径似乎也没有怎么在意这件事。而且,童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越来越在意索径的过去,越来越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鱼肉刚好被两人分食完了,索径用木棍拨着篝火,在木柴的燃烧声中,索径抬起眼,看向童游亮晶晶的眼睛。
  “我和一个邻居家的孩子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他很可爱,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学路上,总是让我背他。”
  “因为我们俩的家离得很近,我们俩经常一起睡,有的时候他来我家,更多的时候都是我去他家。他家有一个上下床,他最喜欢趴在上铺的围栏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们每次到一起,都会很晚才睡。他妈妈不希望我们熬夜,每次听到动静来抓我们的时候,他都会和我一起把被子拉到头顶,还要怪声怪气地说鬼来啦鬼来啦。”
  索径说到这里,嘴角勾了起来:“他妈妈要揍他,还要抱着我的腰,求我保护他。”
  “......”
  童游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像霜打的茄子,整个人蔫了下来。
  他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索径和他的小竹马的相处变成画面在他眼前播放,也就没有意识到索径说的内容和他对索径的第一印象那么格格不入。
  这股难过来得莫名其妙,童游找不到源头,像是被装进密封玻璃瓶里的小飞虫,为了寻找看不见的出口撞得头破血流。
  最后,胡乱把这个当成了因为朋友过得比自己想象中好上千倍万倍的嫉妒。
  这个念头吓了童游一大跳,他有些无所适从,篝火烤得他的脸无比灼热。等再次看向索径时,每当对视都会出现的过快心跳,倏忽变质,成为了心虚的慌张。
  童游看着眼前那堆比任何时候都要刺眼的火堆,他用发誓般的语气说:“别担心,我一定会让你们都回到过去的生活,你们都可以见到想见的人。”
  话音落下,没等索径做出反应,童游自己先是兀地一愣。
  这句话让他想到了已经发生异变的朱姐、朋朋和唐啸,还有那一群每天都在餐厅前排队的男女老少。
  他想,这些人不管是谁重新回到原有的生活,他都会高兴地送上祝福。
  只有索径,会让他难过。
  近乎卑劣般的难过。
  两个人心思各异地对坐着,火势渐弱,热烈的火苗变成了橙黄。
  过了片刻,童游看着对面越来越模糊的脸,轻声问道:“索径,你发生异变了吗?”
  第63章
  进入s区的人, 不管是谁,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可避免地发生异变。
  童游从小时候就知道的情况, 在他渐渐长大的过程里,一次又一次地目睹生离死别后,更多添了一份无可奈何。
  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让童游在许多个日夜里,一次又一次地害怕他们的离去,默默祈祷着这些人异变的速度再慢一点,不仅是索径,s区的所有人都是。
  他的祈祷似乎只应验到了索径的身上。
  朋朋的脖颈处长了刺猬般的尖刺, 唐啸的半个身体都覆盖了鱼鳞,朱姐的下本身分裂成了水母的须状条带,似乎只有索径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变化。
  如果不是索径的污染值每年都在增长,童游真的要以为,索径也和他一样不会被污染。
  但童游知道他没有生活在童话里。
  让索径没有发生异变的不是他的祈祷, 而是防护服,并且异变一直都在,只是他没有发现。
  即便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当索径脱下防护服上衣的时候,看到那触目惊心的痕迹,童游还是红了眼眶。
  防护服松松垮垮地垂在了索径的腰间, 半个腹股沟之间, 漂亮的腹肌镶嵌在了腹部。童游看着少年精壮的上半身, 无暇再像小时候那样脸红,只是无声凝视着少年宽阔的后背和笔直的肩膀。
  蓝色的血管漫延上了苍白的皮肤,留下了大片的青紫淤痕。就在那蝴蝶骨的位置, 两个碗口粗的青黑色触手横截面十分突兀地出现在了童游的面前。
  触手明显刚被人为砍断不久,手法极为狠厉,几乎贴着皮肤,只留下了不到一厘米的高度。横截面光滑平整,触手的伤口却没有愈合,粉色的嫩肉和蓝色的血液,残忍的同时又有着诡异的美感。
  “你自己砍断的吗?”
  童游的声音抖得不成声,他抬起冰冷的手,颤抖地伸向少年的背部,单薄细嫩的指节投下的阴影如同蝴蝶的蝶翼,盘旋徘徊,若即若离。
  刚才捕鱼时故意砍断的触手还残存着闷痛,索径能感觉到背后的热源不断靠近,温柔消解着触手断截的不适,却使坏似的故意不落在上面,牵引着他的注意。
  索径不易察觉地向后靠了一下后背,细嫩的指尖猝不及防被碰到了裸.露的皮肤,又受惊般仓促移开。一触即分,足够让索径感受到来自指尖的温凉。
  索径哑声道:“嗯。”
  说完,他又不满温热停留的短暂,添油加醋地卖着可怜,“每次长出来,我都会把它们砍——”
  声音戛然而止,索径兀地停滞。
  比指尖温热百倍千倍的气息猝然氤氲涌动向了他的后背。
  带着蛊惑性的湿润气体包裹住了触手敏感的创口,渗透进了他的每一个细胞,青紫血管不断涌张收缩,粉嫩的息肉都在为之疯狂颤抖涌动。
  气息凝聚成了晶莹的水珠,像是要将这就要脱去稚气的漂亮后背占为己有,水汽密密麻麻地贴在了他的皮肤上。随着索径的动作,细密的水珠向下滑落,滑向隐秘的深处,留下的酥麻霸道地流经了四肢百骸。
  索径的眼前出现了童游撅起嘴对着伤口轻轻吹气的样子,即便背对着,索径也不难想象出,童游一定紧蹙起眉毛,眼帘低垂,红着眼眶和可爱的鼻头,动作轻柔又珍惜。
  他好像很不愿意他受伤。
  这个认知成了在脑海里绽放的绚烂烟花,住在心脏里名为童游的小人儿又开始对着他的心脏锤锤打打,索径又痛又爽,想手忙脚乱地把童游抱在怀里,什么也不做,只想紧紧贴在一起晒太阳。
  “......”
  三秒后,索径极为克制地长舒一口气,轻声问道:“童童,哭了吗?”
  童游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肿着一双眼,又吹了吹索径的伤口,心疼道:“下次不要砍了,让它们长出来......其实很漂亮。”
  “童童真的喜欢吗?”
  童游没有回答,手指重新回温,站起来帮索径穿上了防护服。童游站到了索径的面前,索径终于看清了童游的脸,和他想象中别无二致。
  索径垂眸看了一会儿,启唇:“童童喜欢,我可以不穿,像唐啸那样光着上半身。”
  须臾,索径眼睁睁地看着童游的动作顿住,然后肉眼可见地红了脸颊和耳朵,索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追问道:“可以吗?”
  “瞎说什么呢!”童游炸了毛。
  迟缓的反射弧才意识到索径刚才是怎样的状态,童游气急败坏地背过身,用手背冰着自己红扑扑的脸蛋。
  他懊恼地想,索径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说脱就脱,毫不在乎隐私。但气了半天,童游还是在气自己没有长进,动不动就脸红害羞。
  胜负欲突然作祟,童游稳了心神,正要表达自己对索径穿不穿衣服都不在乎,却猝然听到了身后的一声轻笑。
  “你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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