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生魂和鬼只有一线之隔, 被硬生生撕裂的魂体直接相当于鬼死了。
  死了的人不能复生,难道鬼就可以?
  沈笏简直想直接把人打晕送到医院,但姜斯表现出来的状态实在不对劲, 就像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拼命挣扎, 无声地表达倾尽心血也要达到目的的决心。
  “我才明白一个道理, 置之死地而后生。天道之外总有一线生机, 我用自己的命去换他回来,不做到极致怎么能成功?”
  姜斯的脸色显而易见地越来越白,身体因为失血而产生失温, 跪着的姿势逐渐摇摇欲坠。
  他勉强撑着身体,抱着最后的希望, 放手一搏。
  之前为了申请非遗文化继承人身份, 他翻遍爷爷的手札, 记得其中有个古法, 叫做以命易命,就是要用他的血肉把海棣滋养回来。
  “你这么能赌开什么纸扎店, 就应该去买股票。”沈笏没好气吐槽, 站在他身边来回踱步, 时不时往姜斯身上去瞅。
  生怕一个没看好, 这人也死了。
  忽然间,他顿住脚步, 直勾勾觑着那颗人头。
  “徒弟, 你过来。”沈笏叫人, 指着姜斯道:“你看那个眼不眼熟?”
  徒弟眯着眼睛, 小心翼翼打量,也懵了,磕磕巴巴道:“师、师傅, 这人怎么这么像那海家公子?”
  这下,沈笏终于确定自己没看错。
  什么叫灯下黑?
  这就是!
  打死他都没想到一直被各方人马找的海家公子魂魄居然会出现在这。
  沈笏心虚问道:“你有几分把握能稳住他的魂魄?”
  “不知道。”姜斯摇头。
  沈笏跟他打着商量:“这样,我这边也有个办法,只要你把他魂魄稳住。我就能让他回到原来的身体里面。”
  姜斯倏然睁眼,带着审视,“你确定?”
  “我确定。”
  “……好。”姜斯点点头,“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死。“
  刚放下心的沈笏再次被他的话弄得心惊胆战,“那不至于,还是你的生命安全最重要。不要逞强!”
  姜斯只做没听见,认真地打量海棣的脸。
  眉眼精致,细皮嫩肉,一看就是个出身高贵的少爷,居然在失忆后能傻到这份上。为了才认识一个月的人,首当其冲承受恶鬼的攻击,真的值吗?
  时间缓慢而又坚定地向前跳跃,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斯手里的刀再也拿不稳。
  “啪嗒”轻响,直直落到地面。
  伴随刀落地的还有姜斯失去意识的身体。沈笏慌忙把人抱起,一路飞驰送往医院。
  另一边,直升机从宁市调往榕城,接送大师的行程。
  得知儿子终于能醒过来的海夫人激动万分,几乎抑制不住在医院走廊上小跑起来。
  沈笏的师兄向古旬捧着小小人偶郑重其事地走进病房。床榻上的男人日渐消瘦,皮肤苍白,带着死一样的沉静任凭一圈人打量。
  向古旬手指掐诀,默念术语,“魂,起!”
  沉睡在人偶中的生魂缓缓回归身体。仪器滴答滴答运行,所有人屏息凝神观望他的情况。
  尤其以海夫人最为紧张,连眨眼都倍感无比奢侈。
  在十几只眼睛的注视下,床上的男人终于睁开双眸。
  海棣猛地看见一圈人围在病床边,难以适应:“你们这是?”
  “儿子,你身体怎么样?现在头还疼吗?”海夫人上前关心道。
  “妈……”海棣摇了摇头,“我没事,我怎么会在医院?”
  “你没事就好。”海夫人捂着脸,从担惊害怕情绪里脱离出,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你又离魂了,你知道吗?简直吓死我了。你怎么会跑到榕城那么远的地方去?”
  海棣茫然,“我……去了榕城吗?”
  陌生的地名蓦然说出口,海棣却感觉似乎曾经说过无数遍,不仅是地名,仅仅是想到这个地方,他就有种异样的情绪波动。
  心脏一下下泵跳,滚烫的血液流入四肢百骸。
  明明是在身体里流淌,口腔中却也有血腥味蔓延。
  海夫人见他想不起来也就不勉强,反正醒过来就好。她恢复往日雷厉风行的模样,把人一一请出去感谢,为海棣留出继续休息的空间。
  今天之后,宁市的头条新闻再次回归到海棣身上。那些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居然没有豪门家族争夺家产的戏码,太不科学了!
  外面人的失望是他们的,海棣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后便将公司助理叫过来给他汇报最近一个月的状况。
  海棣听得认真,手指随着助理的话在平板上滑动。
  “公司今年打算与影视行业进行初期融合,在您休息的时间内,已经选出来几个可以合作的影视传媒公司。这是列出的名单,老板您先过目。”
  “嗯,你们确定下来就好。”海棣说罢,平板顶部忽地推送一则宣传新闻:秋季榕城,欢迎您的游玩!
  海棣一顿,“你去过榕城吗?”
  助理猝不及防被问这个话题,愣了愣,立即拿出专业态度回答:“目前没有。不过您要是有兴趣,我回去就做出一份榕城内可开发的项目计划。”
  “不用了。”海棣也就随口一问,“公司事情多,没必要去榕城。”
  两人再次开启工作上的对话。
  ……
  呜呜咽咽、时高时低、期期艾艾的哭泣声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
  沉睡中的人实在受不了这股子阴雨连绵的瘆人鬼哭声,倏然睁眼,不耐烦道:“能不能别哭丧了,我还没死。”
  在他眼中,除了头顶靠墙的那边没东西,病床另外三面全是各种鬼怪,认识的不认识的站了一堆,个个脸色惨白,面无表情,活像是给姜斯送别。
  “大家担心你啊。”小凤仙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手指一挥,身后的鬼整整齐齐鞠了个躬 齐声喊道:“祝姜老板早日恢复健康,重回人生巅峰。”
  “……”姜斯不顾手背上还扎着针,用力扯起被子盖在头上。
  太丢脸了。
  小凤仙这是看他物理意义上没死,想让他社会性死亡是吧?
  “都出去,出去吧。”小凤仙把多余的鬼怪赶出去,这才和姜斯说起正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海棣呢?一直没见他。”
  不提这人还好,一提姜斯就想起昏迷前一地被撕成碎块的海棣,浓郁的血腥像是化不开的雾,几乎把他也要吞噬。
  姜斯忍不住掀开被子扶着床边干呕,甚至觉得呼吸都有铁锈的腥甜味。
  他胃里没东西,再怎么翻腾也只吐不出来。手指死死捏着病床护栏,几乎要把它掐断般。生理泪水蓄在眼眶里打转,眼前的一切被浸染得模糊不清。
  “不是吧”小凤仙瞬间睁大眼睛,替他顺着气,“这么大反应!你到底遇到什么了?”
  “……”姜斯拂开她的手,缓了一会,疲惫地倒回床上:“没事 ,都过去了。”
  “什么叫都过去了?你知道你在手术里抢救一晚上吗?我可是听说你全身的血都快流干了。”小凤仙气急败坏,“到底是谁搞得?我找他算账去!”
  姜斯觑了她义愤填膺的样子一眼,默默道:“我自己捅的。至于海棣,他应该回去了。”
  “你说什么胡话?好端端地干嘛捅自己?”
  见她纠缠不休,姜斯为求早点能安静下来休息,三言两语把事情首尾解释了一通。
  “恶鬼的事情先不说。你能让我休息会吗?”
  他硬撑着精神说话,眼中残存不少血丝,嘴唇和脸颊均是纸一样苍白。小凤仙咽下还想问询的话,点头转身飘了出去。
  “呼……”姜斯仰面朝天花板,幽幽叹息。
  尽管是抢救了回来,姜斯还是因为气血不足一直懒懒倒在床上,一天到头也不想走动两步,每天睁眼吃饭闭眼睡觉来养回精神。
  只是他却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一天,他出门找医生时路过护士站就听见两个护士围在一起讨论:“37号床的病人真的是自杀吗?年纪轻轻怎么会想不开呢?”
  另一名护士信誓旦旦:“我听送他来的朋友讲,他是殉情,好像是恋人走了,他也活不下去。本来想自焚,结果没死成,又改成了捅自己,送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医院的血库不够还是紧急调动附近的血站存血才抢救回来。”
  “嘶……那我们得多注意点,万一他还是没想开在我们医院再出什么事……”
  37号病人.姜斯掩面跟着倒吸一口冷气,冰到了牙根深处,一阵酸酸麻麻。
  什么殉情,什么自杀,都什么跟什么啊!
  回去后,姜斯郁闷地想开窗透口气,结果发现窗户被锁上了,压根推不动。
  “……”很好,非常谨慎。
  姜斯郁闷之际,猛地听见王兆破门而入的动静,回头去瞧,他一头热汗,要哭不哭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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