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姜斯还没来得及回答,向古旬在问过海默昀祠堂方位后,已然大步流星推门进去,将几人都甩在身后。
  “我们进去看看。”说着,姜斯也走进去。这次门没关,阳光照进来稍微驱散几分阴暗,只是还是有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弥漫整个祠堂。
  “曹。”林楠看清的一瞬间就低骂出声,引得其他人视线后才解释道:“这里的布置和榕城一模一样,简直是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这里很干净。”向古旬道,“要不是你们提前说有古怪,就连我到这里也发现不出来。”
  他说的干净自然不是里面环境干净,而是没有鬼。单看着,这就是一间有些年头的老房子而已。
  他边说边走到祠堂前,去看上面两牌被摆的整整齐齐的牌位。拎了拎,又低头闻了下,接着翻到背后,红字东瀛名的那面牌位,沉默片刻。
  “桐木做的牌位,朱砂写名字。”他扭头看向姜斯,“你说这是什么?”
  “地府生死簿。”姜斯道:“生死簿不仅可以用来记录魂魄生平,还能拘魂。”
  “给逝去的亲人用这种办法,看来这家店的老板也不是什么孝子贤孙。应该想着用他们的魂魄给自己挡灾罢了。”
  “没错。”向古旬放下牌位,刷地从背包中抽出一把桃木剑,捻出两张黄符掐咒使它自燃后甩至空中,长剑挑纸,趁火光未熄灭,一招朝着牌位扫去,将其尽数扫空。
  劈里啪啦地实木牌位纷纷落了一地,只剩干干净净的桌面。
  “...这样,不会激怒它们吗?”海默昀还记得自己就是把牌位扔了后,路上就遭遇了车祸。
  “早晚都是一样的,用不着客气。”向古旬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对它温柔点,它就会放过你?”
  海默昀闭上嘴。
  姜斯正要上前去说箱子的事,就见向古旬脚尖点地,一个空翻腾空而起,长剑朝着木箱直直劈去。
  金属被撞得一声巨响,却丝毫没有要断的意思。
  向古旬踩着供桌再次使劲一劈。
  力道之大,整个实木桌子都在颤动,更别提动手的向古旬了,手掌被反击的力完全震麻,桃木剑也有要裂开的趋势。
  “......”林楠小声叨叨:“用木剑打金锁,怎么想的?”
  姜斯拍了他一下,低声解释:“那不是普通的木剑,雷击木锻造出来的,硬度可比金属大多了。据说,就连托塔天王的锁妖塔都能被劈开。”
  林楠震惊:“真的假的?”
  “假的,传说而已。”姜斯道。
  说着,向古旬已经翻身落地,沉声道:“这个锁有问题,我刚才感受到上面有股力道在和我做对抗。”
  “这真的不是力的相互作用吗?”林楠默默在心里吐槽。
  姜斯咳了一声,“正常,不然这间祠堂不会这么干净。”面对向古旬疑惑的眼神,他把昨晚获知的来历一股脑说了出来。
  “那该怎么破开?”向古旬盯着箱子陷入沉思,“直接放火?”
  “先别放。”姜斯道,“等我找人帮个忙。”话落,拿出准备好的纸钱刚要点燃,忽地想起什么,看向海默昀和林楠催促道,“生人勿看,你们关门先出去。”
  早有经验的林楠这次没有一句反驳,直接跨出门槛走到院外。海默昀则一头雾水地左右看了看,听话地关门出去。
  大门一关,所有光线被隔绝在外。
  祠堂内昏暗又安静,在一片晦蓝幽寂的气氛中,火光陡然冲破这片空间。姜斯幽幽念出请神咒。
  纸灰无风呈漩涡状一圈圈飘起,室温下降的同时,赤红色的长袍逐渐显形。
  “咳咳——”姜老头和梦中一般,又隐隐不同,手持白笏板,端出一副威严模样。斑白的头发头上戴了四方黑色巾帽,双眸精光目视众人,带着的清明。
  “这是?”海棣刚露出不解,眼神落在姜老头手中笏板墨笔题有四个隶书大字:你来了吗。
  好奇怪的题语。他心道,暗自记下找个机会问问向古旬。
  姜斯牢记“工作中要称职务”这句话,起身向两人解释:“这是城隍大人。”
  其实不用他讲,向古旬已经认了出来,收起剑冲着姜老头规规矩矩作揖,“小道向古旬见过城隍老爷。”
  城隍属道家一脉,由《周礼》蜡祭八神之一的“水庸”演化,乃是道家正统的管领一方的神明。历朝历代都有立庙祭祀城隍一说,在民间威望极大。
  没想到姜斯居然能将城隍正身请出来,向古旬惊疑不定,不动声色朝他连连看去,心中估摸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回去一定得好好问问沈笏,打听清楚。
  不是说这人就是个开纸扎店的老板吗?
  “嗯。”姜老头稍稍颔首,看向正前方的供桌,问道:“这就是那箱子新娘?”
  “是。”姜斯道:“刚才向道长用桃木剑试图将锁斩开,却丝毫未动。我们怀疑这不是普通的锁,也是邪术制成的。”
  “邪魔外道的东西,也能在宁市撒野。”姜老头将手中的笏板甩出去,就见这外表其貌不扬的一块长板在锁上敲击,啪嗒金属声落地。
  锁被砸得四分五裂。
  伴随金锁落地,木板吱呀吱呀响个不停,就像是被解除什么禁制一样,半人高的木箱从悉悉簌簌的颤动,变成砰砰巨响,似乎下一倾,就有什么东西就要破箱而出。
  “装神弄鬼。”向古旬将桃木剑掷出,剑尖直直插入箱中,一声凄厉惨叫像是挠在毛玻璃上发出的,刺耳尖锐到人只听着就生理不适。
  桃木剑扎破木箱外壳的刹那,被严密包裹在箱中的恶臭铺天盖地地冲着在场的人鬼一并袭去。
  能叫人头脑眩晕,脾胃翻天覆地滚动,就差跪地直接吐出来的恶臭。
  又是这种味道。
  向古昀和海棣已经齐齐露出难色,屏住呼吸勉强才能站立。
  姜斯身处其间,居然觉得还好。
  也许是他从幼年到少年时期经常闻到这种尸臭的原因,居然在此刻产生了抗体。不顾海棣拉扯,孤身上前,踩上供桌,将木箱彻底打开。
  因着原本祠堂就没什么光亮,箱中更是里面黑漆漆一片,姜斯点燃蜡烛送至箱前,往里看去。
  和一颗灰白泛着青黑色的头颅对视个正着。
  姜斯下意识屏气,直勾勾盯着它。这颗白骨化的头颅,或者称为髑髅,便圆滚滚沿着箱子一直滚动,擦着姜斯的脚,滚落地面。
  黑洞洞的口腔透了风,竟然神奇般的发出铃铃笑声,比刚才尖叫声好了一点,也仅是一点而已。
  被味道熏得连嘴都不想张的向古旬和海棣只能看着它这样发疯,姜斯不惯着它,跳下桌子,冲着髑髅踢了一脚,没曾想这玩意顺着力道滚出去一圈又回到原地。
  这次变了声调,阴恻恻警告:“你想死吗!”
  很可惜,它说的是东瀛语,在场人每一个能听懂的。
  它破口大骂一会,发现没一个人在意,甚至姜斯还举着蜡烛威胁:“闭嘴,再发疯就烧了你。”
  只可惜,髑髅也没听懂他再说什么,依旧喋喋不休,听语气应该是在咒骂。
  姜斯只能拧着眉心冲着海棣道:“你把手机拿过来。”
  “?”
  “打开翻译软件,我跟它聊两句。”说着,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两个设备放在一起,一个翻译汉语,一个翻译东瀛语。
  姜斯对着它的声音录了一会,低头去看屏幕上的文字。
  翻来覆去竟然都是:“你们这群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全部都不得好死——”诸如此类的话语。
  “......”
  姜斯懒得再听,干脆打字,把刚才威胁的话让设备翻译。
  这下,髑髅竟真的安静下来,骨碌碌绕着姜斯转了一圈,十分正常的语气说道:“你烧了我,你也会死。”
  姜斯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姜老头。殊不知,姜老头其实一直在打量他,看见姜斯一直有条不紊地处理事情,心里原本对他不听话来吃阴间饭的行为有了动容。
  当年爱哭的小孩,也是长大了。
  姜老头道:“髑髅有灵,能觉知世事,经常有髑髅神一说。它说的不一定是骗你的。”
  “我就不信,你烧成了灰,那诅咒还能残留。”姜斯恶声道。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就没人想过这样?那些想动手的人,白骨早都堆成了小山。”髑髅空洞洞的眼睛面向姜老头,阴毒道:“就算你们把我带走,这诅咒也会生生世世传留下去,直到真正地被时间消解。”
  到底它也颇为忌惮这些人,能将木箱破开,百年来的也只有他们。“除非你们帮我找个人。只要他死了,我会放过你们。”
  “找谁?”
  髑髅声音一滞,接着蓄足了力气仿佛是个人将嗓子捻成一条极细的缝隙,怨毒而尖细开口:“我的后代,我那唯一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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