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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市井发家日常 第14节

  虞蘅拍拍她的头,不答反问:“觉得如今日子不好?”
  阿盼摇头:“虽劳累些,可比起从前在家吃爹娘的,吃不饱且要挨骂,已经是神仙日子了。”
  “那就是了。”
  虞蘅自己在自己家,有许多顾忌,束手束脚。且没有直系亲属,旁人总会想方设法给她寻个看护人。族人当然是出于好心,可寄人篱下的日子哪有好的?
  阿盼隐隐约约有些懂了,不再追问。
  酷暑难消,整晚一丝风没有,没了“鬼哭”,满耳灌的都是蝈蝈蝉鸣,虞蘅与阿盼依旧睡不大好。
  即使两人开窗睡,床上还铺了降温的竹篾席子,每日睡前都用清凉的井水擦拭过,早上醒来上头还是留下了黏腻的人形印子。
  虞蘅有些烦躁地呼出一口热气,推开门走出去,一下醒神不少。
  黎明前大约下了点雨,地面上有几团落花,微湿的风带着沁人香气悠悠凉凉扑在面上,仿佛露水沁入心脾一般清凉爽快。
  虞蘅趁凉快出了门,她要活当,年后再赎回去,期间免不了一番讨价还价。
  那尖脸猴腮的伙计当真精明,既嫌这刚钻“不够透”,又嫌样式过时老气,一番拉扯,最后算她六十五两。
  六十五两换成铜钱可着实不少,虞蘅要了面值五十两的交子,另十五两只要白银。
  这样的客人有些少见,伙计顺嘴多问了一句:“客人急用钱,该换铜板才是。”毕竟市面上白银少。
  虞蘅进城一趟,本就存了打听的意思,那跟谁打听不是打听?便问眼前的伙计:“您可知这附近哪有铺面转手的?钱银多少?”
  当铺每日接待的客人鱼龙混杂,来自五湖四海,还真被她挖出点消息,说街头枣花巷有一家食铺开不下去了,挂了转卖的牌子。
  因生意惨淡,许多看客芥蒂这点,谈黄了几次,原主人也没了高价转让的心气儿,只叫五十两。
  五十两,这下倒许多商贩心动,毕竟周围铺子但凡齐整些都,都得七八十两呢。只是恰好那人也要白银结清,又要得急,众人担心他是骗子,不然等不到虞蘅来问。
  虞蘅去看过那铺面,开在河岸,边上是码头,对面又有酒楼吸引客流,怎么会生意不好?多半不是地段出了问题,许是店家手艺不好。
  白日看不出来太多,虞蘅不急着买,便又约了孙娘子出来,去先前那家伞铺实地勘察。
  买东西尚且要货比三家,何况这几十两现银的交易呢。
  到了地方却有些遗憾,那伞铺主人年纪老大不小,家中催得急,已经于三日前找到了买家,收拾包袱离京了。
  伞铺挂上了“凉水”、“饮子”的招牌,买卖红火。
  人总会美化自己没走过那条路,眼下,虞蘅懊悔羡慕得牙根痒痒,没忍住买了盏凉水荔枝膏。荔枝膏里头加些碎冰,喝起来冰冰爽爽的,甘甜凉滑而不腻,在这炎热夏日里多少解了心火。
  又问了一圈,都没有合适的。
  阿盼担心再晚些那五十两的便宜又被人捡去了,虞蘅沉吟,看眼将落未落的日头,罢了。
  便回到方才那食铺,原主人正与一买家讨价还价,许是对方压得狠了,脸色很不怎么好看。
  虞蘅跨过人流走过去,那原主人还记得方才来过这位小娘子,因她并没有似旁人一般挑拣嫌弃狠压价格,印象很不错。
  虞蘅刚巧碰上他与买主话赶话:“三十五两?天边日头这样大,您倒是做起梦来了!我宁愿四十两直接卖给这小娘子,也不卖你。”
  虞蘅怕他反悔,忙不迭一口应下:“好!四十两,我付现银给您,咱们即刻签了文书。”
  正想提价的买主:“……”
  原主人冷笑一声,对着虞蘅和缓了脸色:“小娘子好爽利,咱们这便去官府过了手续。”
  平白捡了大漏,虞蘅晕乎乎还不敢信,直到孙娘子问她可要搬城里住?
  虞蘅想了想,这样一来,住城郊的确有些远不方便,况且比起先前预算省了十两银子,的确能换一间近点儿、住着舒坦点的宅子。
  只是没租够赁期就要毁约,虞蘅还有些不好意思。
  见她少有地扭捏起来,孙娘子“噗嗤”笑了:“我们家在城内有套宅子,本是我与官人新婚住宅,只是舅姑年纪大了,舍不得城外的老朋友,还能自种些菜、养些鸡鹅,郎君又是个孝顺的,我们才跟着搬过来。”
  虞蘅忙问:“宅址何处?索价几何?”
  孙娘子拍拍她手:“我们自家宅子,本是不外租的。可你才帮我大忙,我心里是很喜欢你的。”
  听前半截,虞蘅的心已经沉下去了,可后头话锋一转,似又有希望,虞蘅忙拍胸脯保证:“娘子知道我为人,我们住屋,一定当自家房屋爱惜,赁钱也按时履约。”
  孙娘子点点头,先带她们看过房屋,再谈价格,最后以每月两千文价格签了契,付了钱,只等过几日收拾好铺面再搬家。
  第16章 酸汤烩面(小修)
  新房屋比起她们先前住的小院果然齐整不少,砖地粉墙,关键是院子大得多、隔音好得多,再不用担心邻居打架时锅碗飞到自家来。
  阿盼收拾东西一连收拾了五日,每日不过将那几套衣裳翻来覆去折,拦都拦不住。
  还有每日早晚出摊,都忍不住满脸喜气洋洋地告诉每一个老客:“我们将要搬到城里去,就在枣花巷做买卖,还请诸位客人多多来捧场啊!”
  有人惊讶:“啊呀两位娘子就攒够买铺钱了么?真能干啊!”
  也有遗憾的:“我不常往城里去,原本每日早晨都能吃到这样好的豕肉馒头,日后却难了。”
  更多的则是送上祝贺:“虞记买卖这样红火,一定去捧场。”
  虞蘅一并笑眯眯回道:“届时一定给诸君打多些折扣。”
  从一个已经熟悉的环境搬移到完全陌生的新环境重新开始,是人都会忐忑,但有身边人的鼓舞、原先食客对自己手艺的支持,虞蘅觉得未来就是一条康庄大道等着自己,甚至夜里做起梦,梦见先前给阿盼画的饼,有百丈高空大酒楼,招牌名扬汴京,官家微服私访来了,亲赐匾额,还有皇太后指名赞好的河豚羹,天南海北的旅人来了汴京,都得到自家排队尝尝。
  被这梦笑醒,一抹嘴角发现枕巾被哈喇子打湿,虞蘅翻了个身。
  天光微亮,透过直棂照亮室内一隅。
  想到还没逛过卯初的汴京呢,虞蘅收拾好自己出门,给还在睡梦中的阿盼带好院门。
  城中已有早起的菜贩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篓子里装的是水灵灵的夏蔬瓜果,刚从地里拔出来的,上头还沾了湿泥,偶有几家屋顶上方逐渐升腾起炊烟,路过别人家院子,小院里鸡鸣犬吠,女主人笑斥丈夫上工起迟了,书院里朗朗读书声。
  比起现代大都市,满满都是烟火气息。
  眼见着天光就要大亮,虞蘅在一老叟摊上买了茄子与藕带,赶在热浪翻滚起来之前回去了。
  说来也巧,食铺对街的酒楼,玉壶春,在虞蘅老家苏州清江县1城境内也有一家,生意着实不错。
  在蒸煮煎炸之类仍是主流烹饪方式的当下,玉壶春的菜品多是小炒,“锅气”很足,很合虞蘅的胃口。
  虞记食铺目前还没用上炒锅,主打还是蒸、煮、炖、炸几样。先前的主人只留下灶台、一顶雨棚、两扇橱柜、几张桌椅而已,剩余能带走的,就连棚顶坠下来用来遮雨挡阳的油布都尽数搬空了。
  置办这些物什又花去大几两,算下来也没比先前便宜。
  不过刚好,虞蘅也不想用那些落了漆的旧物,甚至将桌椅都拆了旧的、打了新的。
  阿盼认为没必要费这钱,先前桌椅橱柜虽然旧了些,也还能用,能省则省呗。
  虞蘅是嫌弃上头陈年积攒的一层油垢,怎么也洗不掉。做餐饮最重要便是干净,连味道都得靠边站,看着埋汰,客人不愿进来也正常。
  偶发性洁癖犯了的虞蘅一通收拾,几乎铲掉一层墙皮,终于叫食铺焕然一新。
  挂上幌子同色系的浅青布帘与屏风,几张竹藤编的桌椅错综摆着,统一的青白棕色系,即使是白热夏日望去也怡然。
  四月廿八,经过一番前期宣传的虞记食铺总算开了张。
  开张头一日,除去有先前两边摆摊积攒的几位熟客找了过来,更多人路过食摊只好奇张望一眼,并不停留。
  没关系,虞蘅将锅子煮开,一股浓郁酸香沿街飘了出去。
  满街热哄哄的,虞记左右是卖胡饼与卖油炸签食的铺子,光空气里浮动的油炸烘烤味与热油的温度就叫大部分人“敬而远之”,这股酸香就跟旱日里一瓢清水似的,解了周遭油腻,不多久功夫就引来一个穿襕衫的书生。
  “你这卖的什么?”
  书生好奇看向锅里,当中红汤翻滚,迥异旁的食铺动不动高汤、鸡鸭汤,这红汤表面一层没有太多油花,从咕嘟咕嘟冒泡边缘依稀可辨花椒、番椒、葱段、香蕈等好几种配材,闻起酸酸呛呛的,使人口中不自觉分泌津液。
  虞蘅笑着介绍:“烩面、烩饺,若不想吃热汤,那儿还有冷淘。”
  原是个面食铺子。
  冷淘并不是太稀奇东西,书生看眼另一边锅碗,凉水素面,于是兴致缺缺,要了一碗烩面,十五文而已。
  汤是早备好的,面也擀好了拿半干湿布盖着,摊主与跑堂的小娘子搭配熟稔,汤面很快就端了上来。
  书生瞧那粗瓷大碗里,面汤色泽红艳,浸着宽宽薄薄几根面条,微微波浪型边,想必嗦起来一定筋道。顶上缀几颗葱花芫荽,这个价格,素面而已,是没有肉的。但筷子一捞,底下还烫了几根青菜跟粉丝子,嗬,挺丰盛阿!
  他吸吸溜溜卷起一筷子面条,扒在碗边连带汤汁一块进了嘴里。醋味先抢了舌头在前,以至于没防备,后知后觉被食茱萸与番椒的辣给呛出了眼泪。
  “咳咳咳!!”惊天动地的一咳。
  眼下的食铺有些像后世半敞开式厨房,仍旧建在室外,因为沿街,大小规格都有限制,头上搭一顶遮雨棚,就算是“铺”了。
  唯一与她推车到处摆摊不同的恐怕就是在官府有报备,有个固定摊位,客人好找。
  可坏处也体现在这儿,客人用个餐、厨子做个菜,都没有隐私可言,一切都暴露在路人面前。
  旁人被他动静吓一跳,虞蘅赶忙端来茶水:“客人当心些,这汤里放了好几种椒,要么给您换一碗?”
  书生摆摆手,他自岭南来,求学数载,自认已经习惯此地饮食,没想到今日折戟,竟在一小摊儿上,看来还是不能小瞧了川饭。
  “无碍无碍,”书生掏出袖中帕子擦擦脑门,被人围观看着有些尴尬,于是找补,“我颇喜食辣,只是方才心里想着别事,这才没防备。”
  众人听他口音,观他面貌,了然笑笑,并不拆穿。
  做足了心理准备,再次面对酸汤时,书生便谨慎得多。
  小心翼翼拨开汤面浮着的那些椒壳,只挑起一筷面条,轻嗦入口,果如他料想那般爽滑劲道!
  这酸辣汤底虽烫,却并不油腻,十分开胃,喝过上瘾。
  里头几根青菜是现烫的,只过了下沸水断生,还脆嫩嫩呢。
  还有已经吸饱了汤的香蕈,朵大肥嫩,被切成段,咬下去柔软多汁。
  得其法后,书生便逐渐敞开了吃喝,那恨不得将碗底汤都喝干的架势叫外头那些路人见了颇为心动。
  那红艳艳汤头、绿油油菜蔬、白生生面条……一定好吃!
  又有几个客人走进了食铺,要烩面的、烩饺的都有,几张桌椅坐得七七八八,至少比料想的境况好得多。
  虞蘅也不急,先前这儿的食铺生意冷淡,旁人已习惯了不来,人都有从众心理,只叫他们这几日看着铺子换了主、生意渐好,便又会重新光顾了。
  元六一进枣花巷就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好香!
  他没吃暮食,腹中空空,可心里挂记着阿郎的吩咐,没敢多耽搁。可今日走出老远还能闻见那股酸酸辣辣的霸道香气,馋虫都快顺着嘴角哈喇子爬出来了。
  可恶!到底什么味道这般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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