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晨曦悄然而至,薛应抻直了手,深吸了一口山中新鲜的空气。
他感叹道:“不愧是我东夷之物,融在空气中都这么清香。”
说着他转身,狭隘的视角中看到一人,一动不动,吓得他一哆嗦。
薛应缓了缓气,问道:“嫂嫂,你站在那干嘛?”
江和尘正站在内屋门口散热。
方才段怀舒起床还要将他闹起,他眯着眼发恼,张嘴就咬了过去。
薛应见江和尘神游不理他,正想走过去,便看见段怀舒也走出内屋。
他疑惑道:“大哥,你嘴怎么破了?”
这话一出,江和尘方才散的热又重新聚了回来,他闷声走回内屋:“我洗漱。”
没错,刚才他张口咬的就是段怀舒的下唇。由于没控制好力气,牙齿也撞到了那块软肉,不出意外的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他猛然清醒,便见段怀舒垂眸,嘴角带着笑,唇上那一抹殷红甚是显眼。
于是他跑了。
......
江和尘拧着巾布,嘴中愤愤:“哪壶不开提哪壶!”
恰时,白竹也走了进来。
“小主,白竹来。”说罢从江和尘手中接过巾布。
洗漱完后,白竹便盯着他的脸。
江和尘莫名,问道:“怎么了?”
白竹歪了歪首,仔细打量:“小主,我怎么感觉你的嘴肿了些?昨夜有蚊虫?”
“...嗯。”
江和尘打着马虎眼糊弄过去,毕竟白竹还小,不能带坏小孩。
文娘正准备起身做早饭,便听见江和尘道:“文娘,今日繁忙,就不用为我们备菜。”
薛应背了一个小包裹,也应声道:“对啊,我们有干粮。”
文娘在庖屋喊道:“好,大人路上小心些。”
“好。”
四人风风火火地走了,院落又留下了两个人。
风影还是坐在那个石阶上,眼中带着呆滞,看着手中的药丸。
这是江和尘走前塞在他手中的。
江和尘没说是什么。
但是他知道。
诅咒的解药。
第42章
清晨的鸟儿最为活跃, 常在繁茂的枝叶间跳跃,压弯了枝条,让叶缘间摇摇欲坠的露滴砸下。
江和尘第无数次擦去袭击他的水滴。
森林中人为脚踏出的羊肠小道看不见尽头, 尽是曲折盘回,一瞬间怀念昨天摸鱼的日子。
“小主。”白竹喊了声他, 还不待江和尘有应答, 一片宽长叶被人举在头顶。
是白竹去旁侧的矮植中掰了一片叶做伞。
这林中毒物不少,段怀舒与薛应在前方开路。
这时,薛应侧身道:“嫂嫂,还要再走一段,咱们先去同苍黑他们会和。”
江和尘问道:“你昨日给了苍黑解药?”
薛应颔首, 语气中带了一丝理所当然:“走之前塞了一颗给他。”
上山走了不少时间, 歪脖子的晨阳不知不觉挺直了腰杆子,变成了闷人的红阳。
绕过了几个村口, 终于抵达李村。
苍黑同余白在村口等候,见到段怀舒,苍黑便上前低声道:“大人,方才五村村长上雪顶了。”
村口望去,不远处便是雪线。
段怀舒收回视线, 问:“身体如何?”
苍黑愣了愣, 旋即答道:“无事。”
江和尘走得放松, 三两步就到段怀舒身侧, 有意无意地说:“苍黑精神头不错, 余白倒是焉了些。”
此话一出,几道视线压在了余白身上,他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苍黑是同我一道入府, 十几年的交情,他中咒我多少有些惦念。”
空气沉了两秒,在余白察觉到不对劲前,江和尘微微一笑,甚是认同:“言之有理。”
江和尘侧眸看向段怀舒,道:“夫君中咒我也当忧心忡忡寝食难安,更何况你们交之甚久。”
余白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慢半拍地颔首。
段怀舒看着江和尘清亮的眸子带了一抹坏,眼中划过一丝笑意,随后转成赞赏的揶揄。
江和尘倏然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尖,道:“还不上山?”
薛应弯了弯腰,将小包裹整个贴合背脊,一副偷鸡摸狗的模样。
他说:“嫂嫂,上雪山要轻声,那几个村长耳朵利得很,也贼得很,说不准就在哪儿盯咱呢。”
苍黑说道:“今晨打探了些消息,祈仙问祖时,村长会消失一段时间,过一两个时辰再从雪山中出现。”
余白点了点头,接口道:“这雪山冰封一片,五位村长就这么凭空消失,村里人都说他们是上仙界...”
薛应嗤笑一声:“还上仙界,别说活着,殁了他们都不一定能上。”
薛应有些等不及,他转身道:“走吧,我倒要看看这雪山怎么通仙界。”
“等等。”白竹眼急手快地拉了他一把。
“?”
段怀舒视线移过村内,不少村民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苍黑脚步没动过,一直站在原地:“祈仙问祖之时,看守雪山就由李氏村的村民负责。”
薛应直起了身,愣了两秒:“这怎么走?”
段怀舒侧目:“白竹,震住他们。”
白竹没有一丝犹疑,靠近村口,停住脚步。
一秒、两秒。
蓦然,白竹惊呼。
他道:“蛇!有蛇!”
尖呼声传遍街头巷尾,原本凶气十足的人霎时间手忙脚乱,神色乱飞。
“蛇?蛇在哪?”
“救命,那在动的是不是?”
“我看到了!”
“在哪?救命——”
......
江和尘瞧见最先对这个词做出反应的不是村民,而是面前的余白。
他眸中闪过讶然,却克制着不让自己转过身。
“走吧。”
段怀舒指节扣在江和尘的腰际,脚尖轻点,三秒两秒便消失不见。
白竹微微向后瞥了一眼,确定他们都没了踪迹,才不好意识地开口。
“哎呀哎呀,不小心看错了。”白竹指了指巷口处的麻绳:“原来是麻绳。”
“......”
村中一下子陷入死寂,一位年纪稍大的村民,喘了几口气,道:“小公子,下次...看清楚再嚷嚷,人老了不经吓。”
白竹连连致歉。
看守的人发现了端倪,站出来问道:“欸,方才那几人呢?”
“公子他们瞧见蛇,害怕地跑下山了,”说罢,白竹转身往山下走:“我该去找他们。”
几个壮硕的中年男子走到村口,看着白竹愈来愈小的身形,又看了看平静的雪山,面面相觑。
——
绕到雪山的背侧,这片背脊陡峭,绵绵的雪被他们踩得凹凸不平。
苍黑问道:“大人,怎么想到用蛇去引人?”
段怀舒:“昨日总有人在说,这座山没有蛇。人总是会恐惧消失已久的东西毫无预兆的出现。”
苍黑想夸人,奈何语言贫瘠:“大人聪颖过人。”
闻言,江和尘也想皮一皮,凑到段怀舒身前轻声道:“夫君聪颖过人。”
于是,薛应转头询问时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江和尘嘴角带了一抹少见的调笑,而他的大哥,那位面部表情在冷如雪山和温和假笑来回转换的大哥,现在带上了几分宠溺。
薛应停下脚步,静静评价:“眼睛瞎了。”
江和尘压下嘴角,正色地分开了距离。
下一秒,一把刀子射在了薛应身上。
好冷漠的眼神,嘤。
段怀舒木然道:“别贫了,找水源。”
“哦。”
回去我要和爹说,大哥有了媳妇后变得玩忽职守。
薛应想道。
余白低下的眼瞳看不出情绪,他问道:“水源...大人,为何要找水源啊?”
段怀舒冷然的视线带过了他,说道:“城守说,五村村长将山体挖了一个空洞储水,山脚下分不到一丝一毫山泉水,我倒是想知道这水有何等神力。”
山顶的雪盖得有些厚实,呆久了身子都凉了。
江和尘本就体寒,从梁溪县带了的药天天喝也是收效甚微,他指尖褪去了粉,被冻得冷白。
蓦然,温热的指尖点点丝丝地触了触他,再将他勾住。
江和尘呆愣地侧首,‘罪魁祸首’倒是一脸坦然。
“大哥,这处的雪变得绵湿。”薛应停下脚步。
江和尘抬首望去,此面阳坡,暖阳晃眼,直射在雪面。
照这个架势,前面不远应是水源。只不过越到水源处路便越难走,雪变得黏湿,缓缓浸入衣布之中。
“大哥,嫂嫂,你们看。”薛应声音有些低,伸手向上指了指。
顺着望去,山峰之上,涓涓水流由各方汇集,沿着一道汩汩滑落。有薄雪做底,水流寂然,像是一场无声哑剧。
距离他们不过十数米的地方,有漆黑一块,被隐在水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