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江和尘微微昂首,抬眸去问段怀舒:蛇毒能有让人言听计从的功效?
  问完江和尘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便见段怀舒轻轻摆首。
  不知何时,邓村长和林村长靠近石碑,轻声交谈。
  “邓村长,你不是答应李老要将村中的异族人带来?”
  “我也想,”邓村长语气又急又低,带上了几分粗喘:“可是诅咒对那些大人一点用都没有。”
  闻言,林村长蹙起眉,甚是不解:“不应该啊,根据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摸索,只要用了山中的任何食物定是逃不了诅咒,这...”
  唐村长在不远处用气音道:“两位村长别聊了。”
  不曾想他话一落,两位村长便真噤了声。
  他转身往另一侧走,嘴中咕哝:“今天如此听人言?”
  恰巧也是因为他的不求知,唐村长并未看到石碑前两位村长疯狂眨眼求救。
  江和尘垂眸见薛应点完穴收回手。
  薛应挑挑眉,眼中满是得意:嫂嫂,我牛吗?
  江和尘缓缓颔首:...行动。
  早在薛应点穴之时,段怀舒便没入这一百一十三人中,像是暗夜幽影,连翩跹衣玦都捕捉不到。
  正窜梭的唐村长蓦然感觉身后掀起凉风,他想回首查看才发现自己身子已然僵硬,动弹不得。
  在最前方的孟村长理了理袖领,后知后觉四周静得可怕,连脚步声都消失不见。
  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在干嘛?怎么都不动了?”
  阒然无声。
  孟村长正准备进入人群找另几位村长,兀然耳边响起阵阵摩擦声,由小至大,由远及近,脚下的地面虚幻着震动。
  “不好,北莲刺蛇要出来了。”本想对付孟村长的薛应脚步一转,伸手从身后的小包裹中取出瓷瓶,脚尖点过,几瞬息来到了洞穴前。
  瓷瓶倾倒的瞬间爆出十数条北莲刺蛇,薛应瞳孔骤然一缩,他身形迅速,躲过‘老乡’的贴面礼。他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扭转,将瓷瓶中的粉末倒出,飘落入洞中,飘散在洞口。
  暴动声瞬减,一条落网之鱼被薛应捉住。
  “老朋友好久不见,”薛应将蛇头对准自己,盯着与自己同种眸色的蛇眼,道:“看来,来大梁你们出息也没长啊。怎么还是跟普通蛇一样怕七寸。”
  北莲刺蛇吐了口信子:......
  “啊!”孟村长被吓得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却又被身后的士卒挡住了空间。
  嘶嘶嘶——
  吐信子的声音像是贴着耳际发出的,孟村长僵着身子,喉间艰难地吞咽,脖颈发酸一顿一顿地抬首。
  身后一位士卒的脖颈上围着蛇身,北莲刺蛇伸长躯体,抖抖晃晃地在空中看着他。
  一秒,两秒。
  地上多了一滩液体。
  孟村长大声疾呼,北莲刺蛇也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秒,两秒。
  怎么不痛?
  孟村长睁开眼,心有余悸地向旁边看去。蛇还在那,蛇头落在了他身侧,上下牙还在倔强地咬动。孟村长捂着心口喘了喘,忙不迭往旁边移了移。
  缓了两秒,孟村长往旁瞧去,是一位少年郎。
  “你是?”
  薛应收了瓷瓶,瞥了眼被困在粉末中央的北莲刺蛇,又将视线转到他身上,阴恻恻道:“我是你们嘴中用来祭祀的异族人。”
  孟村长:“......”
  “楠树粉?”李村长从洞穴处缓缓走出,不粗不细的拐杖上盘了一条蛇:“起初我便见你眸色有异,果然是东夷之人。”
  孟村长心有余悸,起身质问道:“李老,为何五龙祖殿是个蛇窝!”
  李村长斜眼瞥了他一眼,朝拐杖上的北莲刺蛇伸手,便见那蛇绕上他的手臂:“不然你以为那些祭品是谁吃的呢?”
  孟村长倏然一想,颤着声音问:“所以,这次的祭品也包括我们几个?”
  李村长不辩驳,只道:“五村心散了,该换人了。”
  段怀舒目下一沉,点开那些人的穴道,道:“先将人救出去。”
  林村长充耳不闻,身体恢复知觉便想往外跑,不曾想白竹堵在洞门前,一柄长剑刺破水帘对准他。
  林村长忙不迭举起双手:“我救,我救。”
  四位村长从袖中取出长铃,手腕绕转,清脆的清铃声在石壁间冲撞。一百一十三位士卒有了动静,那口洞穴下的北莲刺蛇也蠢蠢欲动。
  李村长轻蔑漠然地看着他们,嗤笑道:“这长铃不仅能控制他们体内的蛊虫,还能激怒北莲刺蛇。”
  少年原本松然的眉目倏然收紧。
  江和尘有所感,轻声问道:“会如何?”
  薛应声线压得低,满是戒备:“刺蛇会封闭五感,不再怕楠树之味。”
  “这么说...”
  薛应握剑柄的手紧了紧,死死盯着颤动的洞口:“是一场生死战。”
  洞穴外。
  苍黑被他支走去查看异常,白竹就这被背对着他,余白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
  松软的雪地替他隐藏了脚步声,悄无声息地愈靠愈近。
  咫尺之间,比他更快的是裹满冰霜的铁剑,紧紧挨着他的脖颈。
  “别动。”
  第45章
  “苍黑...”
  余白只觉白茫茫的雪让他眼前失帧, 他本就轻微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嗓音轻轻,像一片羽毛飘飘晃晃落在雪地上:“你早就知道了吗?”
  “很久以前就怀疑了,”苍黑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同他对话,只能一片漠然:“为什么你总是喜欢上山, 明明我都劝诫你这处不正常。”
  “但是我都很听你的话。”余白倏然转身, 那铁剑沿着他脖颈轻轻一划,苍黑瞳孔一缩,急急偏了些剑锋。
  余白走上前一步,任由那柄铁剑对准自己:“我从未离开你一个时辰。”
  苍黑不想听他说这些,冷淡地问出那天晚上的话:“为什么选我?”
  余白怔愣了几秒, 哑然道:“那夜, 你问的...是我?”
  苍黑颔首,静静地看着他, 是那种陌生的眼神。
  余白慌了神。
  “我想把你摘出这场阴谋,让你离他们远远的,”余白眼中带着祈求:“苍黑能不能不要这样看我,我只是想和你永远呆着这山上,咱们再也不用下山, 再也不用趋附他人。”
  “我不愿意。”苍黑冷冷道。
  余白呆愣地看着他将剑入鞘, 转身离去。周身的寒气尽数涌入他的肺腑, 每吸一口气仿佛被冰刀一寸一寸割刮。
  苍黑侧眸, 不冷不热地说道:“不走?”
  余白倏然抬首, 一口气在鼻腔中过了好久,抵达胸肺时带上了一层暖意。他弯了眼,三两步追上苍黑的步伐。
  白竹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故事,苍黑做的决定在此刻而言便是最佳。若是两人留下来, 余白倒戈哪一方都是未知数。
  水帘被冲开,两位村长引着士卒往外走。不同来时从容,没有油纸伞,没有秩序,那些村长面色是逃命的神色。
  里面的情形隔着水帘,白竹看得不真切,他抿紧唇,洞外必须守一人,他不能贸然入内。
  出洞的邓村长同唐村长急,洞内的林村长与孟村长更甚。
  令人抓心挠肝的摩擦声不绝于耳,面前乱成一锅粥的士卒悠然迈步,急得他们连连叹气。
  “封闭五感的时间不会很久,”段怀舒从身侧原地踏步的士卒腰间抽出两柄铁剑:“先撑到他们出去。”
  段怀舒递了一把给江和尘:“和尘,你给他们断后。”
  江和尘知晓自己现在的功夫属于抽奖式的,运气好他便能使出原主小一半的武力。为了不拖后腿,他握了剑往洞口处走。
  李村长站在洞口边缘,他俯身将手中竖起身的长蛇放在地上。下一秒,他向后倒去坠入洞口,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条长蛇涌出。
  它们疯狂地吐着信子,游动着蛇身,在地面上带起了一道道弯痕。
  这嗜血肃然的氛围,薛应倒是勾起一抹回忆,少年郎笑道:“屠蛇,这事大哥你熟。”
  段怀舒手腕一转,抹了几条长蛇。
  闻言,段怀舒也是嘴角微勾:“确实。”
  只不过驭蛇的对手变了,当年那位坐在城门上吹楠树叶驭蛇的人正与他并肩作战。
  薛应又从包裹中摸了一瓶新的瓷瓶:“大哥接着。”
  江和尘等在后,瞧了瞧薛应鼓囊囊的包裹,很难想象里边装了多少楠树粉。
  段怀舒指尖挑开瓶口,将粉末抹在剑锋之间。
  “毕竟是它的天敌,”薛应也将楠树粉抹上,“说不定有些用。”
  游蛇众多,总有两条漏网之鱼躲过他们向大部队游来。
  分散的蛇外表更是突出,江和尘才清晰的看清了北莲刺蛇的外貌。
  确实如薛图所言,北莲刺蛇两侧撑有雪白透明两翼,通身赤色带细刺,它立起身子,黑色的信子吐得松然,蔚蓝的蛇眼死死盯着江和尘,尾摆缓慢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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