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此话一出,白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下一秒,他便见小主从腰间那出一枚玉佩,乳红交融,甚是奇特。
白竹的微表情江和尘没错过,他隐隐有了猜测。
江和尘举起红乳玉佩道:“白竹,带我去找段怀舒。”
白竹整张小脸陷入纠结,他低哝道:“小主...”
江和尘捏紧玉佩,指间的肉被压得有些变形,他语气有些厉,道:“现在!”
闻言,白竹眉心一狠,接下命令:“小主稍后片刻,白竹去牵马。”
白竹走远后,江和尘侧眸看向墨戈,问道:“你知道红乳玉佩。”
墨戈道:“听说过。”
他目光变得悠远,没有落点:“很小的时候,我同父亲在街头卖艺的时候。”
没有多少人会可怜一个半路出家、半吊子的卖艺人,他没感受过饱肚子的感觉,但是那段苦得看不见出头之日的时光,他却有一段最快乐的记忆。
听书。
父亲卖艺的街头毗邻茶馆,每天都有不一样的说书先生,他们说着大江南北的故事,梦幻、不可思议。
他听着,他记着,在无法解决温饱问题前,他就有想走遍江河万里的念头。
这个念头在父亲活活被饿死,他被梁衡的杀手捡走后,破灭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
活着似乎才是最重要的。
想远了,墨戈拉回自己的记忆,压下心脏的不规律跳动,防止撞破囚禁它的黑暗牢笼。
他说道:“某天来了一位说书先生,他不专业,而且他易容了。”
闻言,江和尘讶然问道:“你能看出易容?”
墨戈缓缓颔首:“流落街头,我每日都在观察形形色色的人,善良、虚伪、恶毒,一点点表情我便能看出来。”
他眸子盯着江和尘,静静道:“你不善良、不虚伪、不邪恶,你干净却不是白纸。”
江和尘默认接受了这个评价,将话题拉回正轨:“你说那位易容的说书先生说了什么?”
“他那天很颓废,但依旧绘声绘色地讲着一个武侠故事,”墨戈指尖空点了点那枚玉佩,道:“他说他看过一本有意思的话本,悠久的传奇家族,他们靠着一枚红乳玉佩命信鸽。”
墨戈抬手落在军帐顶部,江和尘也顺着他的视线上移,是那头白鸽,它静静地停落在那。
耳边墨戈的声音又响起:“这个信鸽不仅仅是白鸽,也是人。所有归顺忠诚于此家族的人星星点点散在四处,却又如信鸽一般藕断丝连、传递不息。”
“只可惜,故事的结尾,这个家族落寞了,红乳玉佩不知所踪。四方的忠诚之士,等不到他们要效忠的人。”
江和尘握紧玉佩的手一直未放,血管被坚硬的玉佩抵住,血液不循环让他指尖发凉、紫涨:“所以说...这个玉佩可以号令所有段家人?”
“没错。”墨戈目光中没有羡慕,淡淡地阐述事实:“段怀舒将最后的权势都给了你,他想干嘛?”
他垂下眸,直直对上江和尘的眼眸,问道:“你知道吗?”
第64章
江和尘不愿做这种猜想, 他也想不明白,段怀舒了晓剧情,这无异于掌握大势。为何他会如此急切将战事推前, 这并非最优之法。
在梁衡将弩箭对准段怀舒时,江和尘心跳达到阈值, 呼吸发滞, 几乎是破口而出地喊道:“段怀舒小心!”
江和尘的提醒让段怀舒抬眸看向梁衡,他手中的弩箭也在这时射发,段怀舒动作流利衔接,将原本劈下的枪收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起喀咜赫的手腕, 大刀在空中抡了个满月, 正正好顶歪了弩箭。
单枪匹马,身陷敌营, 段怀舒的所作所为在他逃离险境后,让江和尘心愠怒。
这是不怕死惯了!
然,不等他多骂,东夷士兵手中的弓弩齐齐对准了他。
江和尘:“......”
劲风擦过时,一双手将他拉入绿洲中的掩体。
“小主, 主上在诱敌, 现在不能暴露, 先忍耐一阵。”
早在那日, 江和尘使计谋, 不费一兵一卒将右都尉及其部下尽数捕下,军营中的士卒与精锐对他态度大转弯,不再是以温室花朵看待他,甚至对他入指挥军帐也毫无异议。
于是精锐同他对话甚是客气, 陈述着现下的任务。
江和尘拧起眉,眸光落在那红披之上,蓬勃飘起,将段怀舒身子遮了个完全。
他似乎猜到了段怀舒的想法,方才那弩箭段怀舒知晓,但是他本就打算中箭,不需要伤得太重,只要中箭,旋即隐在暗处的精锐出现及时将他救入绿洲中。
他们逃不开段怀舒的诱惑,还是一个身受重伤的段怀舒。
这个办法不好,却又没有比这个更好、更有效的法子。
他知道现在自己不能出去,帮不到段怀舒甚至会让他分神。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大脑好像被控制了,耳边似有海妖吟诵,余音不绝。
‘月之,站在本王这。’
‘你是本王捡回来的,本王养大的。’
江和尘眼眸空荡荡,他反复低哝‘我不是’,身体却倏然站起,脚步浮快,没有一丝犹豫。
一不留神没看住人的精锐,接受到了各个方向的视线:“......”
那些弩箭下意识对准了蓦然出现的人,下一刻,梁衡抬起手,道:“不准放箭。”
段怀舒听到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他不需要回首便知是谁,他冷眸看着梁衡手中的蛊皿,透明的皿盖能清晰地看清母蛊。
它圆鼓鼓的身体两侧遍布红色斑点,随着不停歇地爬动变得时大时小。
不消片刻,身侧若即若离有衣料轻擦而过,段怀舒指尖微微动了动,薄丝似的袍纱从枪杆和指腹间滑过,勾也勾不住。
他余光的视线瞥见,江和尘原本光滑顺畅的皮肤鼓起一个小包,从下颌一路向上延伸。
段怀舒狐狸眼压了压,被袍纱滑过的指尖倏然收紧,银枪尖隐隐外侧,这是他要使枪前的小动作。
然而,待江和尘与他擦肩而过也无动静。
蹲在不远处的喀咜赫终于缓过了神,段怀舒方才用银枪挑起他的手腕,顺带将手筋一并挑毁。现在右手已全然无力,连大刀都提不起。
他看着一个生人靠近,梁衡却无进攻的意图,他用左手撑着沙地重新站起,旋即用大刀挡在身前,这是他的防御姿势。
江和尘的步伐不慢,三两步就拉近了与喀咜赫的距离。
梁衡身侧的士卒眯了眯眼,消减了烈阳带来的刺激,将视线聚焦。
他凑近梁衡禀告道:“王爷,将军夫人手中好像握着什么?”
梁衡视线下移,瞥见江和尘右手死死握着一块什么。
不待他们盯出个所以然来,静谧的空间中出现一道振翅之声。
一道纯白的身影划过,短暂的盘旋几圈,旋即稳稳落在江和尘肩头。
在场众人被白鸽夺走了注意力,江和尘也在刹时冲破了蛊虫控制,手握着刀刃,将它抵在额前错位一划。
白嫩的肌肤瞬间破了一道血口,没有人反应过来,白鸽扭过灵活的脖颈,在江和尘额前的伤口处一啄。而后喙仰天一抬,纤细的脖颈出现一丝凹凸后又消失不见。
江和尘眼眸在迷蒙和清醒中转换一瞬,在喀咜赫反应过来前彻底恢复了意识,反手转身绕到喀咜赫身后,捏着喀咜赫的手用他自己的刀挟持着他自己。
动作快而狠,局面瞬间转化。
梁衡黑着脸垂眸看向手中握着的蛊皿,原本鲜活的母蛊现在不知生死地蜷缩着,一动不动。
“月之,本王小看你了。为什么背叛?”
他死死盯着那张半隐的面庞,不甘心地等着一个解释。
你明明喜欢的是本王。
梁衡没说出口,他不知道这个喜欢在什么时候终止的,他已经很久没看见那熟悉的眼神。
江和尘押着喀咜赫退,也回答了梁衡的问题:“段怀舒同我已结良缘,我护他理所当然。”
梁衡眉头蹙起,有些失态道:“那是假的。”
“是真的,”对比起梁衡的激动,江和尘的回复却平淡,但仍能从其中听出坚定:“是真的,两次。”
闻言,梁衡敛了神色,将眉眼中最后一丝情绪散去,他淡声吩咐:“举弩。”
东夷士兵捏着弩柄迟迟未动,道:“不可,可汗在他们手中。”
梁衡侧过首凝着士兵,确定他们不会拿喀咜赫的性命冒险后,倏然抬起手中的弓弩,未回首,霎时间弩箭离弦,划破因高温而抖动的空气。
他这一招声东击西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弩箭的准度不是江和尘,而是迎着正面的喀咜赫。
江和尘也始料未及,若是这一箭瞄准他事情便简单许多,他只要躲过即可。而喀咜赫一死他们便少了一个筹码,在看破这一场埋伏阴谋后,诱敌深入将无法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