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传闻帝后恩爱。”胡敏敏撇撇嘴:“果真是传闻,压根一点也信不得。我看他们夫妻二人早已离心,不如……我们添一把柴,让这把火烧得更旺,如何?”
阿秋:“怎么添?”
“我们的心腹大患是卞持盈。”胡敏敏眼珠转得极快:“那晏家才干本事不足,不必放在心上,但……或许晏家可以当我们的一把刀,一把对付卞持盈的刀。如今他们夫妻二人离心,想来龃龉不会少,可这点龃龉也不至于让他们撕破脸皮,我们要做的,就是让皇帝对付皇后,他们斗得厉害,斗得天昏地暗,斗得两败俱伤,便是我们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
阿秋冷笑:“狂妄自大!皇帝蠢笨,如何是皇后的对手?若他斗得过皇后,也不会被压制多年!”
“急什么。”胡敏敏扶了扶鬓边的珠钗,眉目带笑:“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皇帝不行,这不是还有我们吗?你我二人蛰伏多年,读过多少书?见过多少事?且还比皇后年长,难不成,我们合力还斗不过她?”
阿秋缓慢转动眼眸,盯着她:“你我刚攀上皇帝,要怎么斗?我看此时不宜出手,明哲保身为妙。”
胡敏敏掩唇一笑:“这点我是知道的,但是明哲保身之时,或许可以谋划谋划,好在将来,能够一击致命。”
阿秋扶着窗框慢慢坐下,她眉目忽然染上哀戚:“白驹过隙,窗间过马,虽生为人,犹死之时,没想到这一眨眼,新朝都快四年了。”
胡敏敏敛了神色看她,良久,才低声道:“复国大业,一定会成功的,到那时,就还是锦衣玉食的县主,而非……躲躲藏藏的平民百姓。”
“也多亏是个县主。”阿秋凉凉一笑:“封地山高路远,名号不显,泯然众人矣,才会逃过一劫,如今虽躲藏为草民,但也留得一条性命,等他日东山再起,县主未必就是县主了。”
“不管如何。”她打起精神来,眉目顿显锋利,英姿勃发:“这条路,虽艰难险阻,但我不会放弃,我也相信,这普天之下,一定会有人,同你我这般,心系前朝大业。”
“帝后有个女儿。”胡敏敏目光落在虚处,思索道:“原先我以为可以从她入手,所以才放了那一把火引他们出来,却没想到,她是个警惕的。”
阿秋:“即便她不是个警惕的人儿,你也没机会入手。”
胡敏敏一愣:“何故?”
“尊贵为公主,身边必有暗卫保护,你以为能做什么?”阿秋继续道:“那日我站在你不远处,看你接近她时,身后的树无风而动。”
“原来你也发现了。”胡敏敏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忽然她惊讶道:“你是说……暗卫藏身树中?”
院子里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阿秋起身来,敛眉垂眸,做尽仆从模样:“若你当时莽撞出手,或许性命不保。”
屋外传来动静,下一刻,晏端推门而入,胡敏敏下意识起身来,听见阿秋的话,落了一身的冷汗。
“在聊什么?”晏端笑着走近:“要不要出去逛逛?我看这蜀州倒是不比梁州,热闹许多。”
胡敏敏伸手抱着他的臂膀,柔声道:“我们也是这么说呢,蜀州太大了,也太热闹了,梁州简直比不得。只是蜀州总是阴雨绵绵,出去做什么呢?没什么趣事儿。”
晏端搂过她纤细的腰身,瞥了一眼阿秋:“出去看看戏,吃吃茶,再听听书,不也是一番乐趣?”
“郎君说得也有道理。”胡敏敏依偎在他怀中,娇柔问道:“可要叫上姐姐一起?我看姐姐在这客栈里,也是无聊得紧。”
晏端神色淡淡:“不必,她有的是乐子寻,叫上她做什么?怕是会扰了她找乐子的雅兴。”
他低头,轻轻掐了掐胡敏敏的脸蛋儿,勾唇一笑:“有你作陪,已是极好。”
胡敏敏娇笑一声,埋在他怀中,作娇媚状。
楼下。
卞持盈看着坐在角落里喝闷酒的男人,几番思量,还是起身朝其走去。
【作者有话说】
俺来了!久等了!
第60章 挑唇料嘴
◎我呸!真是不要脸!◎
男人自顾自喝着酒,对面有人落座,他眼皮动也未动,只是闷着脑袋喝酒。
观其外貌,大概有三四十岁左右,一张面容饱经风霜,眉眼像是挂在枝头风干的枝桠,干枯涩然。
卞持盈听说过他,是蜀州小有名气的匠人,叫罗平。
不知过了多久,大抵是她的目光太灼人,罗平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看她,少顷,扯扯嘴角问:“娘子是要打什么东西?若是要,找我做什么?找裘家去罢!”
“裘家?没听说过。”
“裘家你……你都不知道。”罗平眸光迷离,他嘴角含着嘲讽的笑:“那可是蜀州鼎鼎有名的匠门!”
卞持盈看着他:“那是你的手艺好,还是裘家的手艺好?”
罗平抓着酒壶,面侧一方,望着虚处喃喃细语:“我……裘家……裘家……裘……”
他骤然淌下热泪来,眼眶霎时红了一圈,声音哽咽,再说不出话来。
卞持盈抿着唇看他。
“娘子、娘子。”客栈小二注意着这边动静,忍不住上前来,叫走了卞持盈。
卞持盈在另一桌坐下,她看了一眼兀自流泪的男人,看向小二:“他这是怎么了?”
自打她入住客栈,每日见这男人在那张桌上喝酒浇愁,她只听说他是有点名气的工匠,别的,就不清楚了。
小二叹口气,将布搭子甩在膀上:“娘子是要打东西?若真要打东西,还是去寻裘家吧。”
“何故?”卞持盈不解:“罗番匠不是手艺不错吗?不能寻他打东西?”
小二两手一摊:“没有办法的事,蜀州的所有番匠,都归裘家管,不管服不服管,裘家都管定了,番匠打出来的东西,都必须刻上裘家的名号,以裘家的名头打造。”
卞持盈蹙眉:“裘家是何方神圣?竟如此霸道,这不是冒领旁人功劳吗?”
“是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小二哀哀叹口气:“裘家是番匠大族,是蜀州出了名的,普通番匠单枪匹马,胳膊如何能扭得过大腿?”
“就没人管管吗?”卞持盈问。
小二:“谁管?谁敢得罪裘家?裘家一声令下,蜀州的番匠都不敢接活打东西了,哪个敢得罪裘家唷!”
外头下起了雨,罗平早早离去,但他寂寥沧桑的背影还刻在卞持盈脑海中。
迟月在一旁坐下:“夫人要管此事吗?若是夫人出马,裘家必会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此举治标不治本,除却蜀州,想必其他州县也有这样的恶行。”卞持盈抱臂而坐:“不过我已经想到了一条针对工匠的法子。”
此时正落雨,大堂人少,只有另一侧坐了一桌客人,他们正把酒言欢,声音与外头的雨声和谐并进。
“先前让你记下的事,可还记得?”卞持盈问迟月。
迟月一愣,脑子飞快转动:“是郧县的事吗?我记得,夫人说过,待回长安,颁布新的律法,不管是否是夫妻,只要殴打他人,视情节严重程度依律处置。”
卞持盈颔首:“眼下还有一条,新增匠户,工匠编入户籍,将其名姓刻在作物上,强行占领他人作物者,以寻衅滋事罪处置。”
“如今两件事了,你替我记下。”
“是。”
-
下午没有落雨,只有微弱的阳光淡淡地洒在地上,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身上冷冰冰的,只想躲在家里烤炉子。
客栈掌柜很是舍得,在客栈大堂烧了好几个炉子,暖烘烘的。
卞持盈正和迟月、朝玉,还有客栈的账房先生打叶子牌。
账房先生是位有点年纪的老先生,他两鬓微白,身子微佝,但是精神很好。
“乖乖。”他用狐疑地眼光扫向对面:“你居然这么厉害,我都打不赢你。”
接着他又看向左右两边,狐疑更深:“是不是你们两个,帮你们夫人作弊了?不然她啷个打得赢我?”
迟月憋笑:“我家夫人可厉害了,谁都打不过她。”
朝玉点点头。
卞持盈但笑不语,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不打了不打了。”账房先生摆摆手:“我年纪大了,玩不过、玩不过。”
迟月叫来小二一起玩。
小二是位年纪不大的少年,机灵得很。
四人很快开了一把新的叶子牌。
宝淳在后院和厨娘玩够了,跑到大堂来,缠着账房先生要他继续讲故事。
她模样雪白娇憨,撒起娇来几乎无人能敌。
账房先生在她的撒娇攻势下立马败倒,牵着她去旁边坐下,开始给她讲故事。
卞持盈瞥了一眼,见宝淳扎着和以往不一样的发髻,头上还有没见过的发饰。
她嘴角微弯,垂眸看着手中的牌想:这大抵是厨娘给宝淳扎的新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