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沈星晚抿唇,终是点了点头。
燕景焕眸中泛起浅淡笑意,握紧了她的手,牵着她继续往宫门走去。
还未及走至甬道,郭大总管匆匆小跑了过来,口中喊道:“王爷请留步!”
沈星晚回首,看见郭大总管带着小太监跑的涨红了脸,好容易追了上来。
他胸廓起伏不已,一甩拂尘拱手朝燕景焕道:“王爷,军机处急报,沈将军回京后,边关失了首领悍将,胡人趁机作乱打了进来,短短几日一连失了数座城池,您且速速去往军机处罢。”
燕景焕与沈星晚对视一眼,看向郭大总管,“太子呢?”
“太子殿下携太子妃,陪同皇贵妃娘娘去向太后娘娘请安,奴才已派人去请了。”
郭大总管焦急地一甩袖子,“唉哟王爷,您快去罢,那几位军机大臣现下活像热锅上的蚂蚁,已经是急的团团转啦!”
燕景焕皱眉,并未动作,沈星晚知他是放心不下自己。
“你去罢。”她主动开口:“放心,我认得出宫的路。”
燕景焕望向她,眸中的隐忧她自然是懂的,她也学着他的动作,安抚似地捏了捏他的手,望着他,“你放心,我只走宫道,光天化日之下,想必鬼魅也无所遁形。”
燕景焕回握了一下,叮嘱她:“切勿停留,出宫立刻上车回府,我让邢舟去接应你。”
“嗯,好。”
见沈星晚应了,燕景焕这才眷恋松开手,转身凛然了神色,由郭大总管引着往军机处去了。
沈星晚目送他背影渐远,裹紧披风,沿着出宫的路缓缓前行。
才走到御花园时,一阵争执声传入她耳中,沈星晚循声望去,却远远瞟见陆玉芝与唐琳儿正站在一处假山旁。
陆玉芝凤冠上的明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本应是端庄大气的模样,此刻却柳眉倒竖,满脸怒容。
唐琳儿身形单薄可怜,低着头双手揪着衣角站在陆玉芝面前,身子微微颤抖。
“唐琳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陆玉芝怒斥:“昨儿大婚之夜,你竟敢勾。引太子殿下宿在你房中,你眼里还有本宫这个正妃么?你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也敢这般狐媚惑主!”
唐琳儿红着眼眶带了哭腔,“姐姐,我...我真的没有,是殿下他......”
“住口!”
陆玉芝怒不可遏,“还敢狡辩?今日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要你站着进来,横着出去!”说着,她抬手就要去拉扯唐琳儿。
沈星晚见状,心思电转间明了大半,估摸着这几人皆不知昨晚发生的那些荒唐事。
她心下笃定,走过去故作惊讶,挑眉道:“哟,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陆玉芝听到声音,转头看向沈星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略一福身,算是见了礼。
她语带讥诮:“你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你这妹妹实在是太下作了!”
唐琳儿也跟着行礼,哽咽道:“见过王妃。”
沈星晚唇角微微上扬,不紧不慢地,“我道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大婚之夜的事儿。”
“依我看呐,陆妹妹你也别太委屈,这男人的心呐,有时候就是让人捉摸不透。”
她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唐琳儿身上扫过,“不过有些人媚骨天成,就是能牢牢抓住夫君的心,那也是她的本事,陆妹妹你也该多学学才是。”
陆玉芝一听,脸色愈发难看,看向唐琳儿的眼神里满是怨毒。
“你这话可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有些人啊,确是不安分,仗着几分姿色就妄想爬成正妃。”
唐琳儿惊怒非常,眸中蓄满了泪水,“姐姐明鉴,我对太子殿下一片真心,只求长伴身侧,从未敢有过非分之想。”
沈星晚心底冷笑,面上仍笑的亲切,笑吟吟地再添上一把火。
“哎,妹妹切勿妄自菲薄,太子殿下对你的爱重,那可是独一份儿的,否则怎会亲自去为你求来正红嫁衣,让你生下他的长子呢,可见在太子殿下心中,你早已与正妻无异,你腹中的孩子,那可不就是嫡长子嘛。”
陆玉芝被沈星晚这番话激得怒极,几步冲上前一把揪住唐琳儿的衣领,撕扯她头发,“你这贱人,我今日非得好好治你不可!叫你知道知道,究竟什么是嫡庶尊卑!”
唐琳儿惊恐挣扎,哭喊着:“姐姐,你放开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沈星晚冷眼瞧着扭打成一团的两人,心中暗爽,面上却故作惊讶伸手去拉架。
“哎呀,妹妹们,可不能这样冲动,这可是皇宫禁地,若闹到太后娘娘跟前儿,可就不好看了。”
嘴上虽是这么说,手上却捉着唐琳儿的手臂,明拉暗困。
两人密谈前,陆玉芝早支开了仆役,此时连个帮忙拉架的人都没有,那唐琳儿被她薅扯的妆发皆散,哭的甚是可怜。
陆玉芝尤不尽兴,打红了眼,一把推开沈星晚,“你起开!你们沈府教不出好东西,出了这么个狐媚子,既入了我东宫,少不得我费心来亲自调教!”
沈星晚如梦初醒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唉,瞧我这脑子,竟忘了这一茬。”
她歉然福身行礼,“妹妹既离了沈府嫁入东宫,自然归太子妃您管辖,东宫内务,我虽身为她姐姐,也不应插手僭越。”
“你知道就好。”陆玉芝怒道:“还不快走!”
沈星晚垂眸福身,隐匿心底情绪,“告退。”
沈星晚迈出宫门时,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却未带来丝毫暖意。
她回首望向那巍峨宫殿,琉璃金瓦此刻显得格外冰冷,今日在宫中的种种纷争,仿若一场噩梦,压得她喘不过气。
宫门
外,摄政王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邢舟见她出来,快步迎上前来,恭敬拱手替她打开车门。
沈星晚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车厢。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在石板路上滚动,发出沉闷声响,她靠在车厢壁上,阖眸抬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尽显疲态。
那些明争暗斗、皇贵妃的刁难、陆玉芝与唐琳儿的撕扯,走马灯似地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旋。
她不自觉地攥紧双手,指节微微泛白,希望能有片刻安宁,哪怕只是短暂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稳。沈星晚睁眼,瞧见摄政王府的大门才心下稍安,她整理好衣裙,稳步走下马车。
回到王府独自用过膳食后,管事领着摄政王府阖府仆役前来拜见。
管事搬出了所有账本和钥匙,一应相关名册和库房清单等,一一摆在了沈星晚跟前。
管事恭谨行礼,朗声道:“王爷既已大婚,依规矩,应将中馈交付与王妃,请王妃过目。”
沈星晚自己的心都操不够,哪里还有余力去管帐掌家,更何况,她这王妃的名头不知还能保多久。
她心里明白,燕国似乎并不认可她成为燕景焕的王妃,眼下虽不知燕景焕究竟出于何种目的,一再坚持要娶她为正妃,但倘若他一朝回到燕国,势必是要另娶燕国贵女的。
若真到了那天再被休弃下堂,交出中馈,还不如一早便不报期望。
毕竟,没有期望,便不会失望。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她绝不会令他为难,定当自请和离,还他自由之身。
如此拿定主意,沈星晚漾起温婉笑意,声音轻柔却条理清晰地对管事说:“管事您在王府操持多年,我打从心底里敬佩。我年纪尚轻,又初来乍到,对王府诸多事务并不甚了解,若贸然接手中馈,恐怕会手忙脚乱,出了差错。”
她微微顿了顿,轻蹙眉头,语气中添了几分无奈,“近来为了些琐事劳神,身体也跟着不争气,时常觉得力不从心。”说到这儿,她抬眸看向管家,眸中甚为恳切。
“您多年来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账目、采买、用人,无一不是安排得妥妥当当。所以,还望管事能继续代为管理中馈,给我些时间调养身子。”
管事面上浮起谦逊的笑意,双手交叠,恭敬地行了一礼。
“王妃过誉了,老奴在王府侍奉多年,不过是恪守本分,尽力操持。”
说罢,他微微欠身,“往后王府中馈诸事,老奴定当妥善料理。但凡有任何事宜,老奴定率先向王妃回禀,一切皆谨遵王妃示下。也望王妃能安心调养,早日康复。”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沈星晚深深看了他一眼,察觉出眼前这个管事不简单,是个极聪明的人。
管事陪同沈星晚大略了解了王府事务后,便挥手让众人回去各司其职。
众人散去后,绯云伺候沈星晚回房洗漱安歇。
沈星晚躺在榻上,细腻绫罗摩挲着她的肌肤,枕间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冷松香味。
燕景焕尚未回府,她抱着锦翻来覆去,烫煎饼似地睡不着。
直到夜色渐深,万籁俱寂,沈星晚仍然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