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却比哭还难看许多。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意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泛起凄凉笑意。
她扭头望向夜色中的庭院,眸光悠远,忽然幽幽开口:“小姐,你说...我娘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唐琳儿心跳一滞。
声音带飘忽不定,很轻柔,像是在呢喃,又像是诘问。
“是在宅子里闲坐赏花呢,还是在铺子里算账?”
唐琳儿僵在那里,脸色微微发白。
她不知怎的,竟生出迫人寒意,从脚底一路爬上背脊,令她忍不住往后挪了一步。
“你、你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她强作镇定,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颤。
如意笑了,声音越笑越大,笑得愈发疯癫,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小姐......”
她缓缓欺身上前,直直盯着唐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你还记得么?”
唐琳儿下意识想退,可如意却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指甲狠狠嵌入她的肌肤里,力道大得吓人。
“是我娘...是她替你给嫡小姐送去下了雪花砒霜的糕点。”
如意狠狠盯着她,眼泪混着笑意,绝望又悲哀,“是她!替你夺来了进京争宠的玉佩!”
唐琳儿猛然睁大眼睛,下意识环顾四周,心跳剧烈,几乎要从胸口跃出来。
“你、你胡说什么......”
她嗓音颤抖,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如意的钳制,可如意却死死攥住她,丝毫不肯让她逃脱。
“胡说?”如意嗤笑一声,猛地收紧手指,力道大的令唐琳儿登时疼得皱起眉头,“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当初是怎么允诺她的?”
“你说,她身子不好,带着我离了唐府根本没有活路。”
如意的嗓音越来越冷,“你说会给她请最好的大夫治病,给她买宅子田地,开铺子,让她颐养天年。”
唐琳儿咬紧牙关,嘴唇颤抖,不敢去看如意的眼睛。
“你说,会带我进京找皇子,让我飞黄腾达,过上好日子......”
如意眼泪簌簌落下,咬牙逼问,“你是这样说的罢?”
唐琳儿眼睫颤抖,紧咬的唇齿间仿佛有腥甜的味道涌上来。
“可怜我们母女都信了你的鬼话!”
如意凄然笑着,眸中满是恨意,“我娘替你下毒,我为你当牛做马...我本以为,你会救她!”
她声音陡然一颤,猝然拔高:“可是你却一转身,就杀了我娘!”
唐琳儿猛然抬眸,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
如意双目猩红,泪水大颗大颗地砸下来,“你一入京,就杀了我娘!!!”
唐琳儿呼吸一滞,脑中嗡地一声炸开,惊恐地爬过去死死抱住如意,泪如雨下。
“如意,对不起!我知道,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可我是真的后悔了......”
她泣不成声,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自从你上次拼死救我之后,我便真心待你如亲妹......”
“如意,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她眼泪滚滚,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哀求:“覆水难收,若时光倒回,我一定、一定会救你娘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如意闭上眼睛,眼泪从睫毛滑落,她死死咬住下唇,肩膀剧烈颤抖着。
“我待你......”
她喃喃着,泪水模糊了视线,“从来都是一颗真心......”
“可我娘呢?”
她陡然睁眼,双眸血红,带着撕心裂肺的恨意,猛地扑向唐琳儿,死死抱紧她的腰,往井口俯冲而去!
“啊!!!”
唐琳儿惊恐尖叫,疯狂挣扎,可如意却像疯了一般,死死拽着她,带着她猛地坠入井中!
冰冷的井水瞬间没过头顶,窒息的感觉席卷全身。
唐琳儿拼命挣扎,手脚乱蹬,企图往上浮,可如意却紧紧抱着她,拼死不肯让她挣脱!
“小姐......”
如意绝望哭泣,哭得撕心裂肺:“时光倒流不了......”
她的泪水与井水交融,嘶哑低吼:“我也无法再面对你,我们一起死了干净!”
冰冷的井水灌入口鼻,唐琳儿的意识一点点模糊,她疯了一般地挣扎,拼命拉扯如意的头发,死死踩着她的肩膀往上爬,拼命呼吸着空气!
如意渐渐无力,身子软了下来,抱着她的手缓缓松开,身体越来越沉......
“不要!”
唐琳儿惊恐尖叫,疯狂抓住如意,可她的身子却缓缓下沉,再也不动了。
井口水波激荡,唐琳儿的哭喊声惊动了远处巡视的宫人。
“快来人!”
“出事了!”
数道脚步声急促奔来,焦急赶来的侍从们七手八脚地将唐琳儿捞上岸,她湿漉漉地趴在地上,惊魂未定,疯狂咳嗽,指着井口,失声大喊:“救、救她!快救她!!!”
侍从慌忙下井,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如意捞上来。
惊闻消息的德妃娘娘也带着人匆匆赶来,见状眉头微蹙,急声道:“怎么回事?太子妃怎会落水?”
唐琳儿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强撑着解释道:“我、我方才在井畔歇息,恐是多饮了几杯,一时晕眩失足落井......如意着急要救我,没拉住,竟也跟着掉下去了......”
说完,她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德妃娘娘脸色微沉,抬手吩咐:“快,送太子妃回东宫!”
夜深露重,银白月光静静洒落在东宫森冷的宫墙上,清冷寂静。
魏子麟独坐殿中,案几上斜倒着几只空酒杯,他握着酒壶,往杯中倒了一盏,未及饮,便听见外头脚步声匆匆。
随即有侍从叩门,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落井昏迷,奴婢特来请您......”
魏子麟神色未变,猝然冷笑了一下,眸底没有丝毫温度。
“坠井?”
他语气冷淡,没有丝毫惊讶,“怎么?没死?”
侍从低头,声音更小了些。
“太子妃娘娘尚且昏迷不醒,但......但如意姑娘,已经不治身亡了。”
魏子麟微微眯起眼睛,手中的酒杯轻轻晃动,冷冷勾唇。
“又想耍什么把戏?”
他将酒杯往案几上一顿,目光森寒,“又装可怜?”
侍从屏息,不敢出声。
魏子麟嗤笑一声,“不过一个贱婢,死了便死了,她也不怕折腾得太过,把自己也搭进去?”
“莫不是怕那婢子活着,吐露出她从前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索性自己先下手为强?”
他眸底浮起厌恶,仿佛连提起唐琳儿的名字都觉污秽。
“剥去她的太子妃服制。”
魏子麟冷冷吩咐,语气不带丝毫情绪,“丢到宫外别院去,省得东宫里瞧见了,晦气。”
侍从闻言,心头猛然一震,忍不住抬眼望了魏子麟一眼,犹豫了一下。
魏子麟耐心已然到了极限,他微微侧首,眸光一抬,冷
冷扫了他一眼:“还愣着做什么?”
侍从登时跪地伏身,连忙应声:“是。”
魏子麟又端起酒杯,慢慢转着杯沿,薄唇微启,“不许请大夫,也不许留人伺候。”
侍从闻言猛然抬头,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子妃一介弱女子,刚从井里捞出来,本就受寒起了高烧,若无人照料,恐怕熬不过几天......
殿下这...分明是存心要她自生自灭啊。
可魏子麟神色冷漠,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侍从心头发寒,知晓太子殿下这是当真厌弃了太子妃,哪里还敢多言?连忙磕头:“是,奴才立刻去办。”
夜色深沉,月上中天。
一辆低调的马车悄然驶出东宫,沿着冷清的街巷一路往城郊而去。
车帘后,唐琳儿静静地躺着,早已不省人事。
她衣衫湿透,发丝杂乱,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甚至连眉眼间的妩媚都被冻得失去了颜色。
侍从不敢多看,只匆匆将她扔进魏子麟在京郊的一处僻静别院。
那宅院荒废已久,朱漆剥落,庭院里野草疯长,青瓦覆着厚厚一层灰尘,连门窗都透着阴冷的霉味,许久未曾有人踏足过。
侍从们丢下唐琳儿便匆匆离去,连个看守的人都没留。
唐琳儿缓缓睁开眼睛,睫毛颤了颤,眼前是一片冷硬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她虚弱蜷缩在冷硬的榻上,身上的衣衫早已干透,可透心的寒意仍旧紧紧裹住她,令她止不住地发抖。
她伸出手,缓缓捂住心口,泪水无声滑落,沾湿了鬓发。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她入宫后便是风光无限的太子妃,可如今......却被人这般随意丢弃,连一个伺候的婢子都不愿意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