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她怔怔地看着他,“那……是什么?”
  燕景焕凝视着她。
  “有你的地方,便是吾心归处。”
  沈星晚猛然一震,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涌上一股酸涩的情绪。
  这一刻,她竟有些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鼻尖微微发酸,眸底泛起水雾。
  她咬唇,缓缓伏进燕景焕的怀里,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感受着他身上的暖意,贪婪汲取着他给予的片刻安宁。
  燕景焕低垂着眉眼,轻轻抚着她发丝。
  怀中人纤细柔软,仿佛稍一用力便会碎裂,他却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搂入怀中。
  夜风渐缓,月色朦胧。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彼此心跳交错的声息。
  夜色依旧冷冽,只这一方怀抱,温柔了人间所有风霜。
  魏子麟的侍从自那日将唐琳儿丢入别院,回到东宫后便始终忐忑不安。
  纵然太子殿下厌弃了那位太子妃,可她毕竟曾是太子正妃,即便眼下被弃之如敝履,若当真在别院里出了事,他们这些奴才们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起初,他还安慰自己,唐琳儿纵然落魄,可好歹还有娘家沈氏一族,撑一撑待娘家将她接回去休养,总能熬过去。
  可随着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并无任何人提起她的音讯。
  他的心便像被虫蚀了一般,愈发焦躁不安,甚至每每在夜深梦回时,总隐约能听到那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三郎!三郎救我!”
  那声音凄厉无比,带着哀恸绝望,仿佛是自阴间传来的索命声,叫他一个激灵自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终于,心神难安的他再也忍不住,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悄悄潜回了那处别院。
  别院仍旧静谧如旧,四周荒草疯长,庭院里枯叶堆积,虫鸣声在夜色中回荡,添了几分阴森可怖。
  他站在门前,硬着头皮推开了那扇破旧的木门。
  “吱呀——”
  门轴因年久失修发出一声诡异的响动,他心中一紧,却仍是硬着头皮踏了进去。
  屋内黑漆漆一片,唯有窗纸破了几道口子,有冷月光斜斜洒落,落在那破旧的榻上,也照亮了榻上的一具尸体。
  他骤然瞪大了眼睛,呼吸猛地一滞。
  太子妃!
  她倒在榻上,早已僵硬多时,身上的衣衫硬成了壳子,显然是当日被抛入此地后,一直未曾更换过衣物。
  她的脸上灰败一片,双眼紧闭,可那眉宇间的狰狞,却分明诉说着她临死前的绝望。
  最可怖的是,她的指尖、指甲缝隙间满是血迹,显然是死前曾拼命挣扎,甚至指甲都扣进了榻沿的木缝之中,像是想要在极度绝望中,抓住这世间最后的一丝生机。
  他被这可怖的景象骇得跌坐在地,头皮发炸,冷汗瞬间浸透了背脊,四肢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死……死了……”
  他嘴唇颤抖,声音发哑,几乎要哭出来。
  “啊!!!”
  他猛地尖叫一声,疯了一般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朝门外冲去,连滚带爬地跌出院门,沿着小径拼命狂奔,一路冲回东宫。
  东宫之内,魏子麟正独自饮酒,醉意朦胧间,见那侍从披头散发地扑到自己脚下,满脸惨白如鬼,嘴唇发紫,浑身颤抖不止。
  “殿……殿下!”
  侍从哆嗦着,几乎是哭丧着喊道,“太子妃娘娘她……她死啦!!!”
  魏子麟正欲举杯的手蓦然一顿,眼神一凛,醉意瞬间散了大半,盯着那哭丧的侍从,眉头微蹙。
  “你说什么?”
  第79章 强制魏子麟,你到底想干什么?
  夜色如墨,风声凄冷,东宫之内一片死寂。
  侍从瑟瑟发抖地跪伏在殿前,额头几乎贴着冰冷的地砖,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他只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魏子麟的眸光之下,而殿中的太子殿下,却久久未曾出声。
  魏子麟静坐在那里,半边身影隐没在灯火未及的暗影里,眉宇间似乎掠过些许恍惚,连握着酒杯的手都微微收紧。
  他盯着案几上的酒盏,眼神像是失焦了一般,仿佛根本没有听见那句“太子妃娘娘她死啦”,又仿佛,听见了,却无法立刻接受。
  “当真死了么?”
  他终于开口,嗓音微哑,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侍从心头一颤,磕着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回殿下,千真万确,奴才亲眼所见...太子妃娘娘已经暴毙多时,尸身都已僵硬......”
  殿中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风从半开的窗棂间灌入,吹得烛火摇曳,拉出魏子麟半隐半现的影子。
  他依旧没有说话,仿佛沉溺在无声的黑暗之中,手指缓缓收紧,骨节泛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那声音极轻,像是夜风拂过树梢,轻飘飘地,落在侍从耳中,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侍从不安地抬头,只见魏子麟依旧坐在那里,眸光低垂,神情晦暗,唯有烛光在他
  眼角微微跳动,竟让人一瞬间生出一种错觉。
  他的眼角,仿佛闪过一点泪光。
  可只是一瞬,魏子麟的神情便恢复如常,眸色沉冷,脸上的笑意更淡了几分,仿佛方才那一抹情绪,只是侍从的错觉。
  “死了便死了。”
  他声音冷了下来,语气轻描淡写,仿佛不过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去宫中送报,就说太子妃突发恶疾暴毙。命内务府依礼厚葬,莫要闹得太难看。”
  侍从浑身一颤,连忙低头称是,叩首后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生怕再多停留片刻,就会被迁怒殃及池鱼。
  可他才刚起身,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脆响。
  他猛地僵住脚步,犹豫着回头。
  只见魏子麟狠狠将手中的酒盏砸在地上,琉璃碎片四溅,洒落一地酒液在烛光映照下,似一地斑驳血痕。
  魏子麟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强压着某种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
  他的脸依旧隐没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神色。
  只有那隐忍至极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侍从骇极,不敢停留,连忙低着头匆匆加快脚步,生怕再迟一刻,就会被魏子麟赐死。
  他一路快步退出殿门,心跳如擂鼓,直至踏出东宫的宫门,才猛地喘了一口气,惊觉自己背脊已然被冷汗浸透。
  太子妃真的死了......
  可不知怎的......
  他总觉得,太子殿下,似乎并没有他口中说的那般冷情无动?
  沈府内,风声微寒,死寂一片。
  唐琳儿骤然薨逝的消息传至沈府,整个沈家顿时陷入了一片震惊之中。
  原本正伏案批阅折子的沈丞相,闻言霍然起身,手中的笔猛地跌落在案,溅出一片墨迹。
  他眉头深锁,眸光沉沉地望向报信的下人,许久未言,书房内的小厮们皆是屏息不敢作声。
  沈夫人听到噩耗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半晌她颤着手扶住桌沿,缓缓坐下,眼底浮起几分隐隐湿意。
  虽说唐琳儿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毕竟也教养了她数年,再如何薄凉,总归是有一份牵绊在的。
  她默然片刻,终是忍不住取出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幽幽叹息了一声。
  “......终究是个苦命的孩子。”
  沈云朝的反应尤为沉静,沉静得让人心生不安。
  他惊闻噩耗时,并没有什么反应,什么都没说,只是默不作声地站起身,独自一人缓缓踱步至唐琳儿从前在沈府居住的院落。
  这里本已被收拾得井然有序,不见往昔主人的痕迹,唯有院中一棵青柏仍郁郁葱葱,在微风中发出幽幽的簌簌声。
  沈云朝枯立在庭院中,沉默地望着眼前的一草一木。
  偌大的庭院里,恍惚还能依稀看见那个梨涡浅浅的娇俏少女,在院中笑靥如花地奔跑。
  而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他枯立许久,身影孤寂。
  日头渐渐西沉,他却未曾动上一分,竟连一口水、一口饭也未曾用过。
  直到夜幕低垂,府中仆从们忧心忡忡地望着他,却无人敢轻易上前劝说。
  在主院儿里陪母亲说话的沈星晚得知后,心中微叹,辞别母亲赶至庭院,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自己的兄长。
  她没有急着劝他,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沈云朝闻声缓缓转眸,眼底的沉寂令人心悸。
  他望着沈星晚,喉结轻轻滚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压在心口,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沈星晚轻叹一声,走上前一步,语调温和却坚定:“逝者已逝,哥哥节哀。如今最重要的是沈家的安危,哥哥万不可冲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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