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这不一样。”我说,“人是人,禾苗是禾苗。”
  他用那双眼瞳,用那双不属于人的眼瞳看我,“对你而言,人与禾苗,并未有何不同,都是万物,都是一视同仁。”
  他着实是委婉过了头,没说我救人只为了取乐,毕竟我做的这些事,无论最开始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救人是确确实实的事。
  我是混沌无分善恶的,我的能力让我已经模糊了生死之间的界限。
  “你想得太多。”
  他只是看我,岩之执政眼下有红色的眼影,削弱了他的些许严肃感,许久,他用一句话做了结语:“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行吧。
  救谁不是救。
  我就到了现在看着禾苗发呆的地步,救人都不用什么起手式,碰到就可以,救活一株禾苗……路过的人都说我对禾苗爱的深沉。
  摩拉克斯路过都得跟我一起晒太阳看着它们生长。
  我转职过半,大半仙家
  都被我拖了下来,跟我一起看,不论他们是有意路过还是无意路过,被我盯上了,都得帮我一把。
  最热闹的时候,魔神有一个算一个,仙家有一个人算一个,都得盯着这些稻谷,盯着这些粮食,看其中有没有活的不好的。
  我犯诅咒的时候,这活儿,他们更是当仁不让,璃月的种田农具换了几代,累瘫了几位仙家,我睁着无神的眼睛还在问:“还有吗?”
  还有吗?
  累瘫的留云挣扎了下:“本仙已经尽力了。”
  我憋笑:“我看不见。”
  她扑腾了几下翅膀,“总能听见吧。”
  我想说我能听见的,结果这诅咒确实是在削弱我的五感,我说听不见,她也只能自认倒霉,继续改进。
  摩拉克斯将我当做了什么不救人就不行的人,约束了我的一部分权能,便会扩展我民生方面相关的职责。
  我指着自己的眼睛,让他出声提示一下方位,我需要对着他骂几句,不想找错了方向,事务缠身的岩王爷咳了一声,“我在这里。”
  我若无其事的换了个方向,对准声源:“我以为你当年说让我忙一会是客套话,是促狭话,结果你来真的,璃月缺人缺到这地步,你不选拔人才你折腾我干什么?”
  “选了,但人才总是稀少,良才美玉,最是难得。”
  “那我的工资呢,摩拉克斯,它被吃了吗?”
  没有。
  我的工资摩拉克斯不会克扣,他还能一笔笔的数,数我何时何地做了何事,得工钱几何,过于细致,算是拨冗答疑。
  我这听着的听了一半就昏昏欲睡,他便写了一份清单,等我有心情的时候再念下半,隐隐约约的在耳边问我:“今年的海灯节,还是我为你讲烟花?”
  我困,说“随你”,便在不应是休息的时间睡去,一睡又是几年,头一次,一个症状接着一个症状。
  大抵是真的要死了。
  他没说这话有些犯忌讳,只道:“你醒的正是时候,明天便是海灯节。”
  璃月最热闹的时间,我的眼睛尚是好的,可以看见升空的宵灯和烟花,能见到熙熙攘攘的人,摩拉克斯就站在我身边,一如既往。
  与旧日不同的是,此刻我们之间没有太多的空隙,可能这就是相处多年的熟稔,成为朋友无需多言,走到一起也是。
  “明年再来看宵灯吧。”
  “好。”
  我确实能抗,又或许是法涅斯能抗,反正我彻底退出的时候,我预想中的那些事,已经一件一件的做完了。
  人在退出的瞬间我还想着就这么个情况,璃月已经是龙潭虎穴了,要不改道吧。
  睁眼,水夜叉笑意盈盈:“你醒了。”
  我正枕着她的大腿。
  第58章 双好感
  一群将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当做我们之间亲近的时刻的夜叉,没有辜负他们中间出的三个无法测量,和情感扭曲度100。
  我睡着的时间里,伐难通过沉玉谷的水流看到了我,走近了我,守着我醒来。
  伐难称其为命运的怜悯。
  她在我死后的无数个日夜里都在想着,她也许会死,也许会等不到我,也许她所想的人会有转世是无稽之谈。
  “但我不能死。”
  她如是说道。
  沉玉谷的水静,山间雾蒙蒙一片,间或几声鸟鸣,人们只有一点活动的声音,用来充当黎明的点缀。
  我应当是没醒,阖眼入眠的时间内,在听伐难的诉说。她不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业障已经成了实质化,让她行止坐卧都有不详。
  此刻,她匍匐在我身上,连带着千丝万缕的业障一同缠绕,我的耳间是倒灌进来的声音,朦朦胧胧,渺远得不知是悲切还是什么。
  “你让我不要死。”
  全然不顾我有没有相关的记忆,是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些人,水夜叉难以控制而显化的尖利指甲抓在了木板上,声音理应是刺耳的,我听着又是隔了一层厚纱。
  只喃喃:“你让我不要死……”
  我没这么说过。
  我说的从来不是让他们不要死,只是在费心费力的捞了一堆魔神后,对我身边的魈说了一句:“你们身上的业障减轻了吗,他们都活了。”
  他点了点头,手依旧捏紧着枪,身体紧绷,大有魔神有所异动就刺过去的架势。
  非常的凶,连他臂膀上青色的纹路都瞧着像是立体的。
  我向他招了招手,他的目光没有离开魔神,身体却很自觉的走到了我的手边,是一个可以随时保护我的距离,也是一个方便提枪去刺的姿势。
  “让我仔细看看。”
  仔细看看的结果是他身上的业障确实消减了,但还是不多,比我待在他们身边还不如。
  有用,只有一点用。
  我以为会好一点的,结果业障这玩意儿是实时了又没实时,看样子不是魔神活了就能解决的问题。
  积重难返。
  临到死前还要操心这种事,我也嫌烦,拍了拍夜叉的手臂,说:“不太行,我只能说一句没什么用的,好好活着了。”
  “有用。”
  “欸?”
  “很有用。”
  我当他是会说话。
  没成想,他不止是会说话,是实打实的实践派,夜叉们都是。伐难身上业障都外显,绝云间都不能常待的情况,还坚持着活了下来。
  其他几位,情况跟她大差不差的,也一个没事,非常顽强的活了下来,还保持着神智清醒。
  神智清醒的,说出了“业障它们也在等你。”
  人生在世,有这样一个痴心的,其实已经足够。我的意思是,这个璃月我可以不去吗?
  伐难用行动告诉我,她既然没问我要不要去璃月,让我一直往沉玉谷飘,那就是不问是为了不让我有走脱的机会。
  她清楚,我要是说我自己不想去,她根本无法强迫我做些什么,就算她的体内,连业障都在挽留,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放我离开。
  她不愿意我的离开,于是不问,也不给我开口问的机会。
  我能怎么办?
  杀了她吗?
  她这个样子,凭着一张脸就直接扑上来锁定了我的灵魂的夜叉,还有四个,我一个一个杀吗?
  且不说难度和动静——他们的精神状态真的有可能做出来让我杀的事——我杀了她,又不复活,伐难是高兴还是悲伤,我都没办法说。
  总觉得,以他们的精神状态,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沉玉谷的水好山好,茶也好,我跟伐难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早茶,几笼点心上了,糯鸡爪吃了,茶喝了,边上热情洋溢的舞狮小伙看了,招呼也打了,跟人乱七八糟的聊上了……一回头,伐难托着腮,脸上带着笑,静静的看着我们。
  我心慌不慌?
  不慌。
  水夜叉的面貌在这沉玉谷里算是响当当的,舞狮的小伙,也就是嘉明还能说上一段她的故事,就是故事里的人,我只能说,与我面前的伐难不是一个。
  艺术加工下的伐难,跟我的纠葛正常得让人热泪盈眶,说什么仰慕敬爱,说书人嘴皮子利索,到处押韵,我听得高兴,一回头,伐难还在看我。
  “你喜欢璃月吗?”
  认真的?
  在我身边都是璃月人,喝的茶是沉玉谷产的情况下,问我喜不喜欢璃月?
  我说不喜欢,怕不是这早茶要吃个心梗。
  我说:“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
  这问题实在是太好了,好就好在说书人已经给我打了个样子,我板板正正的照着参考答案念:“自然,我对螺卷大将,自然是一腔敬爱仰慕之情……滔滔不绝,如沉玉谷之水,源远流长。”
  但是沉玉谷的水,因为玉之魔神的事,曾经断流过。
  我来此的身份,是一个从须弥做生意到枫丹,又从枫丹绕道来了璃月,准备回返须弥的香水商人,远古时期的恨海情天,跟我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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