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非我族类,概不相助。
  这是尧疆第一任大祭司留下的死规,他们尧疆人只对内有心,对外凉薄。
  这枚法铜钱,本就是峒楼专门用来给亓官殊续命的法器,就算要救,也只能救亓官殊一人。
  即便亓官殊是尧疆的少司官,他也不能擅自做决定,用法铜钱的力量,去医治他人。
  小鸑鷟坚定地盘旋在亓官殊身边,它感觉到亓官殊现在生命的垂危,它想要救助亓官殊了。
  亓官殊喉结滚动,看向此界太平的眼神有些波动,如一池春水被清风拂过,激起一圈圈涟漪,他指尖微动,垂下眼帘,由于失血过多,只能放缓语速询问:“那如果,这人是我配偶,是不是就算尧疆之人?”
  配偶吗?
  小鸑鷟呆住了,它仔细将这个等式转换了一下,如果是尧疆族人的配偶的话,那从法规上来说,就是一家人啦。
  一家人的话,那应该就算是尧疆族人啦!
  嗯!对!配偶算尧疆人!
  等式代换完毕,小鸑鷟点了点头,咬着小铜钱原地转了一圈后,赞同了亓官殊的询问:“叽—— ”
  即便嘴里衔着铜钱,小鸑鷟也依旧可以发出声音,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办到的。
  听到小鸑鷟的肯定,亓官殊重新抬起头来,他再次看向此界太平的眼神中,带着一种看不清的情绪,又似如飞蛾扑火一般决绝坚定,甚至他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心虚,不敢看向此界太平的脸,亓官殊哑声开口:
  “好,有劳尊者。”
  ……
  天行的规则力量果然很强大,却也差不多用了一个半小时左右,才将瞿镜身上的惩罚规则,全部都压制下去。
  一次性消耗这么多的力量,秦政的脸上看上去也有些虚弱了。
  收回运转灵力的手,秦政坐回自己的位置,等待瞿镜的醒来。
  端起已经凉了的茶,秦政喝了一口后,差点没把牙冻着,他有些嫌弃地皱了下眉头,选择一口气全喝了。
  “亓官,你这次可欠我一个大人情,希望以后那件事被揭出来后,你能站在我这边……”
  一口凉茶下肚,茶的清香全都被沉淀成了涩意,秦政果断选择重新煮一壶。
  喝不得,喝不得,太苦了,这对不喜欢吃苦的天行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一直等到新的一壶茶都煮好了,瞿镜才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他缓慢睁开双眼,手上还保持着揪住胸口的动作。
  脑海中的记忆快速闪回一遍,意识到是天行救的自己,瞿镜带着歉意起身:“抱歉,失礼了。”
  秦政摇了摇头,重新倒了一杯热茶摆在瞿镜面前,自己则是端起一杯温茶小酌一口:“无妨,顺手而已。方才派人为瞿君准备了换洗衣服,旁边有隔间,瞿君可先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看秦政这样子,是准备和瞿镜进行一场认真的谈话了。
  瞿镜没有推脱,他也有些话,想要和秦政好好聊聊。
  他刚才那番失态,现在继续以这种形象和天行面谈,确实有些不妥。
  起身颔首谢过秦政后,瞿镜去到隔间,将自己整理干净。
  换好衣服,瞿镜刚打算洗去脸上的残血,却突然把手捂向了胸口。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和之前一样七窍流血,而是带着些许慌乱地从颈间取出项链。
  看到项链上明显少了一个的戒指,瞿镜的脸色更加复杂古怪。
  很少有机会,可以从瞿镜脸上看到这样多样的表情变化,他神情有些许扭曲,随后暗骂了一声:“混蛋!”
  此界太平那个白痴,他到底去做了什么!
  瞿镜现在很想立刻回去和此界太平当面对峙,可是一想到在外等候的秦政,他又迟疑了起来。
  犹豫之间,瞿镜突然微睁双瞳,看上去似乎是遇到了什么让他惊讶不已的事情。
  他一贯沉着冷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堪称呆滞茫然的脸色,这样看上去,居然还真的和此界太平有几分相似了。
  瞿镜眨了眨眼,似乎是怀疑地微张双唇,有些生涩地用舌尖滑过齿壁,感受自己舌头的存在。
  紧接着,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尤其是他的耳根,简直像熟透了一般。
  可瞿镜看上去却不像是在羞涩,反而有些像愤怒。
  他淡色的双眼中燃烧着怒气,立刻冲出门去。
  秦政看到瞿镜出来,刚想开口打声招呼,就看到瞿镜怒气冲冲地继续开门,不到片刻,就消失在房间中,只留下一句:
  “今日有事,有劳天行,十分抱歉,他日再续!”
  秦政保持着打招呼的姿势,好一会才收回手来,为了缓解尴尬,继续端茶细品起来:“…… 这么着急的吗?啧,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一个个的,都放我鸽子,难怪看对眼,呵,真行。”
  对瞿镜哼了一声,房间之内,秦政一个人有些孤独地喝完一整壶茶。
  一壶茶喝了一段时间,都有些饱腹了,秦政刚打算收摊回去休息,房门却再次被打开来。
  秦政眼神一凝,下意识带着警惕抬眼望去,有些杀意的视线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却立刻转为错愕和心疼:
  “你…… 怎么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
  从玄宗中离开的瞿镜,并没有选择回到自己原本的家中。
  他一边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变化,一边调动灵力,催使戒指苏醒,通过戒指给出的方位地标,快速朝着那个地方赶去。
  随着距离显示越来越近,瞿镜脸上的羞愤和心慌也越来越重。
  这个地方和他原本的家中,离得有些远,可是,这个地方瞿镜也很熟悉——
  因为,这是当初他第一次进到亓官辞家中,第一次躺在亓官辞的卧房中后,让商陆买下一栋楼的地方!
  是的,就是他当初脑子有病,突发奇想买下一栋楼,还给亓官辞留了一张黑卡的“家”!
  每次回想起这个事情,瞿镜都羞愧得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简直太丢人了,就和没有脑子一样。
  可是,他在羞愧后,还是将这个决策认了下来,就当是他的一点小自私,他确实想过,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和心上人住在一起。
  就算不能住在同一个房中,也要离得近一些。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此界太平那个脑。 瘫,居然把人带到这里来了!
  这和在平民面前爆狼有什么区别!
  真是愚蠢至极!
  再次将此界太平骂了几遍,瞿镜加快脚步,朝着戒指显示的地方赶去。
  终于,等他到了地方时,看着就在亓官辞房间隔壁的门牌号,以及戒指疯狂闪烁的模样,瞿镜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病啊!带来这里就算了,还选在隔壁!生怕亓官辞认不出来这是哪里对吧!
  心口的愤怒中带上了尴尬和羞涩,瞿镜忍着怒气开门。
  一开门就闻到了一阵快要消散的血腥味,以及让人有些面红耳赤的石楠涩香。
  瞿镜的脸上变化几许,被这两道交杂在一起的气味,打得措手不及。
  他眼神中带着茫然和不敢置信的惊愕,呼吸都忍不住加重了些许。
  瞿镜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眼中的光似乎被震碎开来,带着部分侥幸的害怕,他在客厅僵了几分钟后,猛的冲进卧室之中——
  “嘭——”
  卧室房门被用力摔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可瞿镜根本来不及感到抱歉了,他的视线死死盯着房间内的混乱——
  一位男人身无寸缕地坐在床边,他低着头正在看自己的双手,导游服在地上扔做一堆,包括用来遮盖手上封印的露指手套。
  而原本束发用的发带,却缠在男人的双眼上,已经有些松脱,半挂在耳边和鼻梁上,隐约露出那双茫然慌张的淡茶色双瞳。
  男人身上错落有序地画上了代表着情爱的印记红梅,床上的被子早就混乱一团,隐约还可见战斗过的糜乱 。
  瞿镜手脚冰凉,无意识靠在门边,眼神中的光终于在看到眼前一切后,彻底消散。
  他唇瓣颤抖着,有些失神的双瞳中逐渐浮上水雾和红丝,他连双手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胸口处一阵阵传来刺疼和酸涩,可他也懒得去管了。
  “你做了什么,你都什么什么!”
  带着怒气的质问从瞿镜口中说出,呆坐在床边的男人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无辜地抬起头来,松在眼间的黑色发带终于因为男人的这个动作滑落下来。
  此界太平看到瞿镜的那一刻,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的稚子,他眼中的光凝聚起来,转而化为委屈和恐慌。
  这张堪称完美的脸上落下一串泪珠,此界太平摇了摇头,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这都做了什么。
  他身无寸缕地坐在床边,却没有半点肮脏的欲意,即便他身上到处都是欢爱过后的证据,他也依旧如一张白纸一般,干净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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