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这对于他来说,可真是奇耻大辱!
  脸色阴沉下去,岑颂卿寒眼朝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在靠近二楼的楼梯口处,感应灯还没有亮起,只能靠着一楼这边的灯光,隐约看到一道形状诡异的影子,正从二楼的楼梯口,打了下来。
  又是一个知道他监考官身份的家夥,看来新界那边的人中,确实有尧疆的内应。
  亓官殊暂时不想去问这家夥是怎么知道自己监考官身份的,他只是有些好奇,这只鬼祟……
  “你也是从异海中跑出来的吗?”
  这话问的轻松,彷佛只是寻常的一句“吃了吗您嘞”,可是一旁完整听完整个对话的岑颂卿,却忍不住心口一跳,并且心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彷佛下一秒就会直接将心从喉间跳出来一般。
  刚才先生说了什么?
  异海?
  是那个异海吗?!那个传闻中的妖怪监狱,所有犯有罪业,有违天理,就会被困于境域,终身不可逃出的异海潮境吗?!
  碧绿色的双瞳开始剧烈颤抖着,岑颂卿咬死牙关,不敢再这种关头,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来打扰二人的对话。
  屏住呼吸,岑颂卿撑着白伞站在白发男人身边,胸口在特意的屏息下,居然一点浮动都没有。
  要是不注意看的话,估计会直接以为这是一个精心雕琢出来的仿真人像。
  “……”
  “是的,监考官。”在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久到亓官殊都以为这家夥是不是趁机逃跑的时候,这只鬼祟终于开口回答了。
  鬼祟的声音有些破哑,破风响拉动的声音,大概也就差不多是这个样子的吧。
  亓官殊忍不住挑眉,这家夥的嗓子……是被后期破坏过吗?怎么听上去,马上就要把嗓子撕扯断裂一般?
  破锣嗓子话音落下,二楼的楼梯口处,拿到造型迥异的影子,终于开始了移动。
  黑影缓慢下行,透过反照在墙壁之间的影子,不难看出,它的移动似乎没有明确的上下起伏。
  一般而言,一个人上楼或者下楼的时候,属于这个人的影子,都会根据脚步的跨动,呈现出有节奏的上下颠簸。
  可这道黑影的下行,却完全不一样。
  它不但没有明显的上下颠簸,反而是十分匀速的平行下行。
  一个人就算身体控制能力再好,也不太可能做到一点破绽都没有的平行上下。
  除非,那个人是踩在扶手电梯上,只有人本身处于一个和地面平行的状态时,在机器的帮助下,倒是可以达成身影的平行上下。
  可明辉楼作为一栋有些年代的鬼楼,尤其是在电梯都没有普及的年代,是绝对不可能在普通的楼层过道中,安装扶手电梯的。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这个正在移动的身影,没有双腿,没办法用前后抬腿的方式行走。
  但这道身影也没有左右扭动的浮动,也就排除了他是爬行类动物的可能。
  [这家夥的双腿,也被人打断了?所以只能用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滑行下来?]
  这个念头很快就浮现在亓官殊的脑海中,才刚刚想到这,二楼的那个鬼祟,也已经滑到了一楼楼梯口处。
  这个奇怪身影的主人,也终于完整地出现在亓官殊和岑颂卿面前。
  ——
  这家夥和亓官殊猜测的一样,双腿已经被彻底打断,大概是他从这样滑行的方式适应了许久,膝盖处居然都已经磨破了皮肉,露出了里面的白骨。
  而这只鬼祟的大腿和小腿,更是因为白骨的不断擦磨,只能靠着些许硬经,勉勉强强连接着两段。
  他只是从二楼滑到了一楼,双腿上已经开始结痂的腐烂部分,又再次扯裂开来,淌露着鲜红的血液。
  大概是一直没有去清理过伤口的原因,这双腿上,甚至都已经生出了白白点点的腐虫,以及一团一团粘合在一起的烂肉。
  不只是双腿,鬼祟的脸部似乎也遭受过一次重击,有一般的脸,都被打坏,骨头乱窜不说,看上去着实有些恶心。
  或许这鬼祟也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不好看,所以他特意用了一个大披风,将自己从头包裹了起来。
  这样的直接闷头,反而会让伤口因为闷热,而更加恶化。
  这样的闷热乱包下,腐烂的腥臭和鲜血的刺鼻,包括长时间没有打理过身体的酸臭,全部聚合在一起,在一瞬间,朝着站在楼梯上的两位男子扑涌过去。
  难怪呈现出来的影子,会那么奇怪。
  原来竟是因为,这只鬼祟本身就已经没有一个人形了。
  岑颂卿:“……”
  亓官殊:“……”
  岑颂卿的跟脚是蛇类,对于气味本来就比较敏感,这么多令人作呕的气味组合在一起,差点没有直接给他的鼻子,宣判死刑。
  立刻抬手,用手捂住口鼻,岑颂卿还是没忍住背过身去,撑在楼梯栏杆上,无声干呕了几下。
  实在是太难闻了,用垃圾站的臭味形容,也不为过。
  这样重的味道,他居然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任何发现?
  这简直不科学!
  在他自己的地盘,他都没有注意到外人的进入,还是这么“重口味”的外人,简直离谱!
  相比起岑颂卿的失态,亓官殊就好太多了。
  这样强烈的气味冲击下,他居然只是皱了下眉头,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但他也只是看着冷静,亓官殊的心中,已经开始不停在胡言乱语了。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这什么味道,不,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亓官殊的表情冷静,可他的浅金双瞳中,却出现了一抹受到打击的呆滞茫然。
  可金瞳裁决人不愧是金瞳裁决人,茫然了那么一瞬间后,亓官殊在最快的时间内,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不动神色收回视线,趁此机会将所见全都甩出脑后,刚准备继续开口询问什么,那只鬼祟却先开口说话了。
  鬼祟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干净完整的地方,可他还是端端正正地对亓官殊的方向,行了一礼:“监考官大人,我知道您现在有很多疑问,但,请您相信我,只要我救我一命,我会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你。
  可是现在,请恕我不能为您解释任何话,我必须保证,我彻底安全下来后,才能够把我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有人在监视你?”
  亓官殊问道,开始思考为了一个不一定知道所有内情的鬼祟,花费心思去保护他,确保他的安全,到底划不划算。
  鬼祟点了点头,在点头的过程中,亓官殊发现,即便他现在的脸上没有多少完整的部分,可是那只仅存的眼中,还是透露出来了畏惧和忌惮。
  哪怕都已经逃到了二级念祟明辉楼中,这只鬼祟还在忌惮,不敢胡乱说话吗?
  他现在敢出现在亓官殊面前,莫非也是在赌?
  赌亓官殊愿意为了那点消息,去保下他吗?
  能够有这样大胆的想法,难道鬼祟那里,真的有什么能让亓官殊都动心的消息吗?
  亓官殊果然犹豫了,他沉默下去,没有立刻回答鬼祟的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陌刀的刀柄,好一会,亓官殊冷笑出声: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我一定会为了你知道的那些消息,浪费心思去保下你?”
  明辉楼中的温度,似乎再次降低了些许,包括一开始在干呕了几声的岑颂卿,都停在了动作,抿唇站在了楼梯口的出口处,握着白伞的手,再次收紧了些许。
  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若是亓官殊想要动手,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亓官殊挡下这个家夥。
  鬼祟当然注意到了岑颂卿的动作,可是他并没有把岑颂卿的威胁放在眼里。
  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岑颂卿,鬼祟用那半张人脸,半张腐烂脏乱的鬼脸,死死望着亓官殊的方向:
  “相信我!监考官,我知道的消息,一定都是对您有用的!您难道就不好奇,异海中到底在这些年,出来了多少怪物吗?
  您难道就不好奇,病栋到底分了几个医治区,每个医治区,又代表了什么意思吗?
  您难道就不好奇,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知道您是监考官?
  为什么最近又突然对您开启了追杀吗?
  帮我!你保我安全,我把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您!
  您如果不相信我,那我愿意立下淩霄誓言!如有违背,我便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在整个神都之中,要是想证明自己真的对待一件事情十分认真,那么就会用淩霄的名义,来立下誓言。
  在淩霄见证下,誓言具有绝对的权威规则,绝对不会有任何违规的机会。
  一旦违背了自己的誓言,那么淩霄规则下的反噬,就会直接将这个立誓人的灵魂剿灭,永生永世,再无轮回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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