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
  不是,这又是谁?这家精神病院里,还有没有正常人了?怎么随处可见奇奇怪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夥?
  黑袍人用弯刀抵在瞿镜的喉咙前,缓缓逼迫瞿镜后退,直到瞿镜回到他原本站着的位置上。
  “别着急走啊,交易还没完成呢。”
  黑袍人声音清脆,听上去年纪不大,应该是一位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生,尤其是他握着弯刀,从黑袍中伸出来的手,非常白嫩,一看就是不怎么干粗活的。
  但瞿镜没有去关注黑袍人的声音,他的视线停在黑袍人手腕处的银护臂上。
  这只护臂上雕刻着苗疆特有的虫草,和幻境中亓官殊身上的,非常相似,若非是看到了这只护臂,瞿镜也不会这么安静回退。
  新界还有和亓官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可从幻境中的记忆来看,尧疆子民应该是最团结,最忠诚的才对,为什么会和新界勾结?他知道这样做,是会伤害亓官的吗?
  “喂,”黑袍人才不管瞿镜在看哪里,他只负责让瞿镜留在此地,乖乖被他们带走,一边警惕着瞿镜不会突然发难,黑袍人对着深蓝色防护服的那家夥不耐烦道,“荧娘不见了,看来你们口中最衷心的刀,也没有那么听话嘛。”
  嘲讽完新界的人际关系,黑袍人的语气又突然冷了下来:“对了,你刚才说,你要对少司官做什么?”
  这样堪称维护的语气,让瞿镜忍不住升起些许看好戏的心情,听这语气,他是维护亓官的,那为什么会选择和新界同流合污呢?
  新界内部的人,都这么不和谐吗?居然还有人光明正大“反水”,向着敌人说话?
  陶驿,也就是那位深蓝色防护服人员,听着黑袍人这副为亓官殊打抱不平的语气,毫不客气冷笑出声:“你在这里装什么事不关己?也不知道是谁,自己屁颠屁颠上门说要合作,想把裁决人变成自己的禁。脔,嗤,真是可笑,人家男朋友同意了吗?只会背后威武,在阴沟里臆想月亮的胆小鬼。”
  瞿镜:“……”
  他是不是不应该站在这里?当着他的面,讨论怎么对付他对象,怎么觊觎他对象,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不过……黑袍人加入新界的原因,居然是想独享亓官吗?这种想法出现在尧疆子民脑海中,可真是有些……大逆不道啊。
  楼司虞也是脸皮够厚,即便听出了陶驿是在阴阳怪气自己,也难得做到了不动声色的地步,他忽略陶驿的话,带着怜悯和鄙夷的目光,垂眸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站起身来的陶驿:
  “我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们这群不人不鬼的怪物对我颐指气使。你说男朋友?少司官可没有男朋友,至于这位……”
  说着,他轻轻抬了下手腕,刀尖倒映病栋的白炽灯,晃了一下瞿镜带着青铜面具的脸:“一个即将成为实验品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和我抢少司官?”
  也不知道是怕瞿镜听不懂,还是单纯地想看瞿镜无可奈何的垂死挣扎,楼司虞笑道:“喂,上面给下来的任务,就是在你和少司官之间,带走一个——
  我不想少司官受到伤害,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既然我们都有一致的目的,不如我们和平一点,你和他们签订交易,我保证少司官不死,如何?”
  正在努力和镇魂铃的罗酆力量对抗的陶驿,在听到楼司虞的这句话后,居然诡异地停了一下,在两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陶驿低着头,唇角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他没有开口打算楼司虞的话,反正楼司虞要是能说服瞿镜跟他们走,他还更省力,能够坐享其成,何必自己再费功夫。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打赢你们再去救亓官,又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
  耽搁了这么久,瞿镜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已经听完了,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居然愿意浪费这么久的时间,在这里和新界的人“谈判”,是一件非常愚蠢的决定。
  并且,他也非常讨厌楼司虞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说的好像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亓官一样,但他已经伤害到亓官了。
  如果这是楼司虞所谓的喜欢,那他的喜欢——可真廉价。
  “麻烦。”
  楼司虞啧了一声,转动手腕,提起弯刀就对着瞿镜砍去。既然以礼相待不听,那也别怪他动用武力了。
  挥刀前扑的那一瞬间,楼司虞身上的黑斗篷也因为惯性作用,从发间脱落下去,露出他那张年轻又桀骜的脸。楼司虞的头发这次全都扎了起来,不再披散。松乱的丸子头挂在脑后,发间依然戴了许多银饰,看上去还有几分独属于少年的肆意。
  他带着即将可以手刃情敌的笑容,每一刀都下了死手,完全没有打算对瞿镜留手的意思。
  瞿镜提起导游旗格挡,却在对战的过程当中,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他也在幻境之中生活了一段时间,还是作为亓官殊的徒弟,对于亓官殊的本领和起手姿势,不可谓不了解。
  在刚刚和楼司虞短短交手的几招之间,瞿镜惊讶发现——楼司虞的每一个抽刀挥刀的动作,居然都诡异的和亓官殊相差无几!
  虽然楼司虞的力度和挥刀姿势比不上亓官殊那样游刃有余,具有观赏性,但他的攻击方式,亓官殊的痕迹太重了。
  尤其是楼司虞的穿着打扮,几乎都是在模仿亓官殊,既视感实在是太强了,让人有些不适。
  不过楼司虞身上的违和感也很重,即便他在尽力模仿,但只要是稍微了解亓官殊的人,都不会把他两认错,只会觉得楼司虞是在东施效颦。
  简单试探过几手,瞿镜已经摸清了楼司虞的进攻方式和水平,在确定不必忌惮过后,他开始加大对导游旗的淬灵程度,黑色的导游旗杆白光越闪越亮,隐约间,好像还可以看到旗杆变成了另外一把武器的模样。
  玩够了,现在也该结束了。
  “嘭——”
  重物被用力抛飞出去,再受到惯性作用狠狠跌落在地上,即便是病栋之内的每个地方都被打扫得非常干净,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掀起了部分尘雾。
  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病人踏入门内,左手平摊,上方一拳左右的地方浮着一块透明的八卦光屏。
  跟着方位显示的箭头,目标明确前进,最终停在一个透明培养柱前,实验柱中,营养液的颜色已经开始污浊,但数不清的导管依旧在运转,想要从那具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尸体中,汲取最后的价值。
  污浊的营养液浸泡下,瘦弱的男人被导管和长发包围着,不难看出来他生前遭遇了些什么非人的折磨。
  病人突然激动起来,他冲到培养柱的面前,握紧拳头,灵力运转下,拳头很快就被金光包裹住,病人提起凝聚满灵力的拳头,对着培养柱用力捶下——
  在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后,培养柱上多了一条细微的缝隙,672沉着一张脸,机械一般开始挥拳,一直到他本来存下来就没多少的灵力被耗尽,但依旧没有停下挥拳的动作。
  一拳接一拳,672的手指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强的压力,开始骨折、渗血起来,但672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不停攻击培养柱的裂缝处,直到培养柱上爬满的纹路越来愈多。
  外部有672的捶打,内部有营养液的挤压,终于,培养柱在双重的压迫下,光荣牺牲。
  在柱子破碎的那一瞬间,672不顾玻璃碎片的迸裂,强行咬破舌尖,利用鲜血作为媒介,施展灵帘,护住柱中随营养液一同落下的男人。
  封灵昀颤抖着将身无寸缕的男人抱入怀中,慌乱又认真地将连接在男人身上,用来抽取灵魂力量的导管一根根拔下。
  他小心抚开遮挡住男人面部的长发,望着那张再也睁不开双眼的脸,想要伸手去触碰,又迟迟落不下去。
  眼眶中的眼泪再也盛不住,一颗颗砸在男人脸上,封灵昀抽泣着用手为男人擦去眼泪,却控制不住自己,哭得更难过。
  “哥……”
  “你怎么……躺这了……”
  “我们还没看阿景长大,还没看阿景成亲,继任帝君……哥……天黑了,我害怕。”
  以前只要封灵昀一说他害怕,太昊都会在第一时间把灯笼为他点上,再为他哼唱童谣,告诉他别怕,有哥哥在。
  可现在,不管他说几次,都不会再有人出现为他点灯,哄他别怕了。
  封灵昀在病栋中被当成实验品,不停被怪物们剜心切脑,他一次又一次从疼痛中醒来,又被怪物们喂下药剂,成为一个傻子,但他一直没想过自戕,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
  哥哥和弟弟在等自己回家。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过,他的哥哥,冥府的东岳大帝太昊,会被怪物们当作运转病栋的能源,不停抽取生命力和灵魂力,最终陨落在这破地方。
  愤怒之下,封灵昀身上属于罗酆的气息不可控地开始暴躁起来,酆都大帝的法相逐渐清晰,在封灵昀的身后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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