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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简直就像是在发号施令。
  要按姜陟当年的脾气,这会大概率就要撸袖子上去干架了。
  可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他现在又打不过他,只能给人乖乖当孙子。
  姜陟只能继续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这不好吧,咱们今天第一次见,又不熟。”
  林微明的表情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只能听见他缓缓地说:“妨碍公务?”
  他伸出手来,分明是没什么波澜的声音但姜陟总感觉他在冷笑:“从业执照拿出来。”
  他不说姜陟都快忘了,干他们这一行是要有从业执照的,像他这样掺和在案发现场又拿不出执照的话完全可以当同伙处理的。
  可他哪来的执照,他如今半分修为也没有,考试都没资格。
  这是威胁啊!赤裸裸的威胁!
  林微明还伸着他那手,一副跟他索要执照的模样,气得姜陟也不管什么藏不藏的了,上去“啪”地拍了一下,力气故意使的很大,虽然他知道这点对这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拍完他就泄了气,他跟这人能计较什么呢?现在只有被他搓扁揉圆的份。
  林微明受了他一掌也没什么情绪,只是收掌为拳,不动声色地背在了身后。
  “走吧。”林微明说道。
  山海镇实在是个小地方,城东到城西也不过就四五公里的路。从老城区到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饶是姜陟一路上磨磨蹭蹭,也不过就走了20分钟。
  姜陟用钥匙开了门,伸手开了灯。
  “你看见了吧,老板他真不在。”姜陟为了证明,又把旁边几个小房间的门都打开了。
  林微明跟在他后面进了屋,环顾一周目光落在角落那张折叠床上。
  “你睡这?”他问道。
  这张床实在太小,睡一个成年男性都勉勉强强。
  姜陟点头,又指着一个房间说:“里面还有一间休息室,老板睡那。”
  他其实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但他分明感受到这人一路上那极低的气压似乎好了一些。
  林微明很不客气地就自己拖出一张办公椅来坐下,手随意搭在旁边的桌上,俨然一副主人做派。
  姜陟还记得他的威胁,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笑来:“喝茶吗?”
  林微明点点头,姜陟这会才不会给他拿什么好茶叶, 8块钱一斤的也只抓了一小撮。
  他把那杯滚烫的茶水放到桌上,透明的杯子里只漂浮着几片茶叶碎末,连水的颜色都没变。
  可林微明却全不在意,当着姜陟的面拿起来就喝了一口,翻腾的热气把他的嘴唇都烫得红艳艳一片,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又喝了一口。
  姜陟原本就是想烫烫他的,见他这样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鼓鼓地自己灌了一大口冰水,才把胸腔里那点燥郁给压了下去。
  “老板不在,你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姜陟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床边,但这折叠床实在太矮,他坐在上面要比林微明矮一截,莫名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于是他又重新站了起来,倚在了墙边。
  “我等他。”林微明大有一副要在这里打持久战的态度。
  “那他要是一直不回来,你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吧。”
  林微明轻飘飘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有那东西在这,他不会不回来的。”
  姜陟这才惊觉只是刚刚扫了一眼,这人就已经看出这里面的休息室里藏着个什么东西。他连忙走过去,有些亡羊补牢地关上了房门。
  “我有一个问题。”
  身后的林微明忽然说道。
  姜陟站在门边考虑要不要拿钥匙过来把门锁上,只是随口回答:“什么?”
  “我们见了这么久,你似乎一直都没有好奇过我的名字。”
  “你难道,认识我?”
  第10章
  姜陟关门的手一顿。
  他背对着林微明,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我以为,只见一次的人,没必要互通姓名。”
  他话说的有些刺人,转过身来时,头顶的日光灯一点一点照亮他的面颊,却是一副看起来十分真诚的笑靥。
  他的笑容向来都是真诚的,真诚到会让人禁不住回想是不是自己有什么问题。
  可林微明从来都不吃这套,他似乎总是自负的,姜陟的伪装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波澜,甚至连表面上的松动都不会有。
  他坐在那,像一尊佛,又像是一块石头,看似眼前众生皆平等,其实一双墨瞳里谁也不会放。
  姜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大约是“死”过一次的经历让他生出了那么一点慧眼,他又发现了一个他们俩能成为宿敌的内在因素。
  不过他又实在觉得厌倦,自从再见到这个人,三言两语间,好像总能被勾出几缕往日的脾性来。
  他不可能听不出来,林微明在试探他。
  七年的平淡生活让他变得惫懒,他实在不想时不时就要绷紧神经地应付。现在只是遇到一个林微明,那往后若是又见到其他人呢?
  反正只要不按着他去验dna ,谁也不能笃定他的真实身份。
  当然如果林微明真的要强行带着他去验,姜家的那个父本也不可能会到他们手上。
  除非邶都那帮人愿意承认,固若金汤、外人无法打开的伏魔地封印秘境是个水货。
  想到了这里,姜陟随手又拉出另一张办公椅来坐下,两腿一跷就搭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摆烂嘛谁不会,他已经咸鱼了七年,还能再咸鱼下去。
  虽然这突如其来的思想转变让姜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但面子这玩意儿,七年前早就丢尽了。
  “有必要的。”
  默默地看完了他这一系列的举动,林微明忽然开口道。
  “我叫林微明。”
  又和当年一样猝不及防的自我介绍,不过这次好歹是加了两个字,让姜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我叫姜陟。”
  林微明顿了一下,似乎是默念了一下他的名字,又问:“哪个陟?”
  姜陟一边用手在面前虚空中写字一边描述:“耳朵旁带个......”
  可林微明打断了他,他伸出手来,示意姜陟写在他的掌心上。
  姜陟不免有些愣,自我介绍直接在对方手上写字,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
  可林微明一直举着手,似乎一副姜陟不写他就不肯罢休的模样。
  姜陟只能硬着头皮写了,耳朵旁,一竖一横......最后一笔拖长,划过手心,划出了手掌,他收回了手。
  可林微明却没有,他看着他的那只手,像是在用眼神一笔一划地描摹掌心里那个看不见的字。
  “陟遐自迩。”他忽然喃喃道。
  声音很低很轻,姜陟没听清问了一声,他却收回了手不说话了。
  互通了名字之后,姜陟倚在办公椅上,两只手插进面前的卫衣口袋里,状似不经意地问林微明:
  “你刚刚讲的三年前的事,能再给我说说吗?”
  这人锯嘴葫芦一个,讲话又喜欢说一半藏一半的,姜陟想起刚才在公园里他说了一个开头就不肯往下说的事就觉得抓心挠肝,这话头还得自己挑。
  林微明却还是不肯直接回答他:“那你先说,你梦见了什么?或者,你为什么会在那?”
  姜陟在心里直呼这人狡诈,和他一起做任务,永远都要自己先说,他才会在最后挤牙膏一样地吐露出自己掌握的情报。
  总而言之,十分乃至万分的不顺眼。
  但姜陟又实在不愿意和他犟,原因就是他试过,没犟得过。
  于是他就把王籍上午来找他一直到他在公园里醒来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不过自然是隐去了他在那招魂现场神魂大震的事情。
  林微明听得很认真,一双极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即使是不带有丝毫情绪的目光也会让人有一种微微含情的错觉,看的姜陟觉得有些面热,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向下,落在了林微明的左耳耳垂上。刚才在把房子里只是匆忙一瞥,在公园里又太过昏暗,这会他才能仔细去看。
  他记得,林微明从前没有耳洞,更不戴任何首饰。世家在打扮上面向来仿古,不少人都喜欢戴些珠玉手串,作法器亦或是作装饰,就连他自己,也时常会挂个玉坠子什么的。
  可林微明从来没有佩戴过,至少在姜陟的记忆里是。当然也没有人在乎,如玉的美人哪需要多余的环佩金饰相衬。
  可如今,却打了个耳洞,戴了个佛青色的珠子耳坠。
  那珠子只半寸大小,釉面光滑细腻,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泛着一点点青色的温润光泽,看着不似凡品,约莫是什么重要的法器,才会这样时时坠在耳上。
  姜陟从前见男人戴耳坠总是会觉得女气,现下见了林微明,才知这哪里是耳坠的问题,分明是人的问题。
  林微明耳上坠了这珠子,不但不女气,反倒愈发衬得他气质清雅出尘,仿若古画里远方连绵山峦的一点青黛跃出纸面,合该落在他如珍珠般莹润白皙的耳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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