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从昨天林微明接到电话开始,姜陟为了说服他试了不少办法,自是知道这人最吃的就是这一套,刚开始他还觉得忸怩,再后来也不管什么男人不男人了,反正自己什么样子林微明都算是见过了,面子算什么,有用最重要。
果然他这姿态一摆出来,林微明的眼神就松动了几分,他抿了抿唇,突然摸上了姜陟的耳后。
姜陟对他这种行为已经算是习惯成自然了,也没觉得抗拒。
“可以是可以。”林微明捧着他的脸又往靠近了几分,鼻尖几乎要碰上鼻尖,声音有些沙哑,“你得给我点甜头才行。”
姜陟听他这声音就觉得有些不好,但到底有求于人,只能硬着头皮问他:“什么甜头?”
“我要你,亲我一下。”
姜陟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忙去推林微明的胸口,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别,别胡说,这......这里是......超管局。”
可林微明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怎么推都推不动,只盯着姜陟一言不发,似是不等到他的回答决不罢休。
姜陟知道这个人有多执拗,就凭自己,绝没有可能犟得过他,再这样僵持下去超管局给的时间到了,他怕是和褚歧一句话都说不上。索性就把心一横,心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亲一口又不会掉块肉。
他一把抓住了林微明的领口,逼着他低下头来,闭了眼就想直接往他的脸颊上来一口,却不防林微明突然偏了偏头,他这一口直接就亲在了他的嘴角上。
姜陟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巴触碰到了一个异常柔软的地方,当即就知道亲错位置了,慌忙退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微张着嘴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半天没反应过来。
林微明得了自己想要的甜头,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一双薄唇似是想向上勾起却又被他抿住,两行秀眉却克制不住地要飞上天去了。
他有些刻意地用拳头抵着嘴巴轻咳了两声,对还怔在当场的姜陟说:“我就在外面等你。”
姜陟接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一张脸越发的红,听了林微明的话就逃也似的往审讯室去了。
他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心神还有些不稳,面上热的厉害,不过好在房间里光线昏暗,褚歧也没什么反应,大概是没看出什么。
姜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默默深呼吸了一口,稳定了一下自己跳得有些过快的心脏,正想开口,面前的褚歧却先他一步说道:
“姜时,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身边的人。”
他这话说得意有所指,姜陟不由地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特意不让其他人在场,只让你进来,是因为这件事,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审讯室没有开灯,只在对面的墙上有一扇窗户,阳光被白色的百叶窗帘削减,只能勉强照亮窗前的一小块地方。
褚歧的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姜陟只能看到他另半张脸上的唇角向上,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
“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七年前的真相吗?”
一句话如同重拳一般猛然砸在姜陟的心口,带起的余波一路向着全身蔓延而去,震得他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心脏好似快停止跳动,一口在身体里盘桓了七年之久的气又再一次堵在了胸口。
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是怎么开口的,他好像明明没有说话,但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的,无机质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你什么意思?”
“我在疗养院的时候和你说过,褚氏禁术的一条分支,便是攻心抽魂。抽魂你已经见识过了,至于攻心......”
褚歧忽然往前凑了凑了,一张脸整个沉进审讯室的暗色里,姜陟只能勉强分辨出他的嘴,在一张一合,吐出那些他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攻心这一式,便是要修士用七七四十九缕魂魄和自己的血肉,在心口凝出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若是被种到旁人身上,便会伪装成心魔,扰乱那个人的五感,破坏他的神思,勾出他心底最深的欲望,从而将一些明明是施术者想让他做的事情,不着痕迹地转变成他自己的想法。”
“我当年被褚家那些人发现修炼禁术的时候,恰好就凝出了这么一颗种子。”
姜陟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紧紧攥起,但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当真相的一角这么猝不及防地撕扯着送到他眼前的时候,他显得异常平静,平静得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那颗种子,你给了谁?”
褚歧又重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在姜陟的面前说出这些事似乎让他的心情变得很好:
“自然是褚家那些人把我的东西给抢了去,至于给了谁?我就不知道了。”
“姜时。”他扯着嘴角,笑容愈发得张扬却怪异,“你其实也算是死在我手里一次的。”
“你忘不了我了。”
他就这么笑着,忽然一把撕开了自己胸腔的衣服,裸露的皮肤上,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出来了的无数道血痕。
血痕纵横交错,组成了一个复杂又熟悉的图案。
白色的光芒在他的身体里猛然爆开,瞬间就吞没了狭小的审讯室。
姜陟坐在席卷而来的白光之中,一动未动。
林微明在审讯室的门外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连门都被炸飞了出去,伴随着玻璃碎裂和石块崩塌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超管局。
他心中一沉,顾不上倾斜倒塌的墙壁就往房间里冲,可尘土飞扬的一片狼藉之中,哪里还有姜陟的身影。
他站在早已面目全非的审讯室中,看着空荡荡的窗口和窗台上放着的那串用红绳绑住的五帝钱,发出了一声似有似无的轻笑。
第49章
邶都的夏天总是来的很快,还未到七月,气温就等不及地爬升了上去,连那些坠在枝头的春花都反应不及,只能在越来越烈的日光里被生生晒皱。
施桐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如同走进了一团沉闷黏腻的热浪之中,炽热的暑气几乎将他从头到脚紧紧裹住,留不出一丝空隙。
从停车的地方到褚氏道场,不过十来步的距离,愣是给他闷出了满头的汗和浑身的燥意。
好容易挨到进门,却发现道场里面根本没开空调,只头顶一个算起来比他年纪还大的老旧风扇在有气无力地“吱呀呀”转着,带起的那点风还没到碰到他头顶的发丝就被地面蒸腾的热气给吞噬殆尽,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更加烦闷,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几乎快要落尽眼睛里的汗珠,沉着一张脸去敲前台的桌子。
只敲了两下,桌子后面就忽地闪出了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来。视线落在施桐身上的时候,还带着一点没来得及掩饰过去的锐利,像一只在草丛里潜伏伺机的兽。
施桐的心里划过些许异样,但也仅仅到此为止,那点感觉如同顶上电扇叶片转动而生出的风一般,吹过便吹过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伸出手,用食指的指节狠狠地敲了那人的脑袋一下,在一声痛呼中皱着眉问他:
“江小明,你干什么呢?”
姜陟捂着头在心里偷偷骂了这人两句,但脸上还是扯出了一个有些讨好意味的笑来,对着施桐乖乖认错:
“不好意思啊,施老师,中午太困了,我不小心打了个盹。”
那日他在超管局的审讯室里听了褚歧的话,一时气急上头,谁也没告诉就直接跑了出来。
可等他真的回到了邶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仅凭褚歧的三言两语和他自己,在错综复杂的世家之中直接揪出暗害自己的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站在熟悉的天师署门前悬铃木的阴影下,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又重新去想整件事。
褚歧既然说当年的那颗种子是被褚家拿走了,那自然是要先从褚氏入手。
褚氏作为新派世家,有别于那些守旧党,并不太注重于所谓的血缘传承。他们一向认为,天师这个行当,不该只局限于世家之中,即便是普通人,只要有天赋,也可以一样修炼。
所以,这些推新派常年都会招收一些世家外的学员。
这算是接近褚氏最方便也最有效的途径了。
可姜陟这个名字,虽然外人没听说过,但姜家却是有那么一两人知道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他在树荫里坐了许久,才终于拿出手机给殷泽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他没和老板讲褚歧的事,只说自己在邶都有事情要查,麻烦他帮自己准备几张假的身份证件。
殷泽也许是猜出了点,也许只是觉得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什么也没说,只问他如果有旁的人问起他的去向,需不需要保密。
他们都知道这个旁的人指的是谁。
姜陟想了想:“还是别说了吧。”
殷泽嘴上是答应了,但隔日快递过来的证件上却明晃晃地印着“江小明”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