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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这个无与伦比的救世功劳,足以让姜氏名垂青史,即便失去了灵脉,也可以借此得到任何想要的资源。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姜陟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当年剑尊没有做到的事情,凭姜氏这些人就能做到了?”
  辞秋低笑了一声:“我当年扶持魔君,手里总要握着点有用的东西。如果不是趁我不备,他怕是早死在我手上了。所以,姜氏所求的,不过是在我让魔君濒死后,当众使出最后一剑的机会”
  姜陟的目光在辞秋和他身后的姜绥之间来回梭巡了几番,忽然笃定道:
  “你们结了血契。”
  这种所谓的合作怎么可能就靠口头上的三言两语,以这两方的谨慎程度,必然有什么让他们一定得履约的机制。
  而血契便是以双方精血为引,辅以特定的术法,将契约内容刻入血脉之中。一旦成立,便受天道法则的约束,极难破除,也因此在天师界被视为最可靠的契约之一。
  辞秋点了点头,似是有些赞赏地说道:“猜的没错。”
  姜陟沉默了一会,又问他:“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将你们的计划和盘托出,是故意的吗?”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愉悦。
  “我记得我说过,你总是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些。”
  “人年纪大了之后,就总想找个人说说话,毕竟你也知道,我曾经独自活了很长时间。”
  他微微低头,睫毛在眼下的位置投下一片阴影,倒显得他那张时常含笑的脸陡然变得阴郁了起来。
  “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个计划很无聊。”
  他的语调轻快,声音放松,可字字句句都像是淬了毒的刀,只是这些刀的锋刃,却是向着他身后的姜绥的。
  “我既然已经能够靠着拟元珠打开封印,那为什么还要给他们的劳什子名声铺路?”
  他又忽然抬起眼,姜陟也终于看清他眸子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疯狂。
  “为什么要杀了魔君,我巴不得这个世界早点毁掉才好。”
  他话音刚落,就骤然抬手,动作快得几乎要化作一道残影。
  姜陟只觉得肩头一沉,还没感觉到痛,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向后跌去,直跌进身后林微明的怀里,同他一起后退了数步。
  他终于控制不住,吐出一口血沫。
  林微明连忙抚住他的胸口,替他梳理身体里的灵气。
  姜陟擦了擦嘴角,抬头的时候,正看见辞秋已经转过了身,看向了姜绥。
  姜绥自然已经察觉出了这个人的意图,惊惧地叫道:“你想做什么!我们之间可有血契!”
  辞秋稍稍俯身,因为背对着的缘故姜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声音里的明显的笑意:
  “血契?”
  “你是不是忘了,这身体都不是我的身体,血自然也不是我的血,你到底,是和谁结的血契?”
  姜绥颤抖地重重喘息着:“你......你从一开始......”
  “我不过是利用你得到开启封印的'钥匙',顺便再借你之势在这邶都暂时藏身而已。是谁给你的胆子,觉得你这个蝼蚁也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竟也敢威胁起我了。”
  辞秋抬起手,动作优雅又带着点漫不经心。
  姜绥瞪大了眼睛,护体真气本能地暴涨,却在那只手朝自己靠近的过程中,被轻易地一层层破开。
  他的喉咙里,忽然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困惑的闷哼,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辞秋的手已经就这样如利刃般破开了他的胸膛,被撑开的皮肤下,似乎还能隐约瞧见他手指的轮廓。
  而那只手的主人只轻笑着说道: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我要是想杀你,只需要'我想'这一个理由。”
  手腕微微一转,姜绥的身体便猛地痉挛了起来,早先还威风凛凛的姜家家主,此刻却活像是一只被压在案板上的畜生一般,只能依靠本能地做出这些濒死的,徒劳的挣扎。
  等到他彻底不动了之后。辞秋的手也从他的胸口抽出,掌心中托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溢出,在他的手腕上划出醒目的痕迹。
  几乎是同时,他的五指猛地收拢,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噗叽”声,那颗心脏在他的手中被挤成一滩血泥,然后又顺着他松开的手指,砸在了姜绥迅速灰败下去的尸体上。
  辞秋缓缓地转过头来,指尖上的鲜血还在不断滴下,那双上翘的眼睛里看向姜陟的时候,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有命,要用在该用的地方。”
  “你算是欠我一个人情。”
  他忽然后退,无数灰雾在他周身腾起,并翻涌着裹上他的身体。
  他这一次学乖了,离开的时候还对在场的所有人施了定身术。
  在他消失的前一瞬,姜陟听见了他对自己说:
  “七日后,我在伏魔地等你。”
  第96章
  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发出了沉闷的“吱呀”声。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重得人发晕的焚香气味,大约是因为经年累月的积攒,那味道吸入鼻腔,仿佛能化为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连呼吸都变得慢了几分。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几缕细弱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进来,直落在正堂那一大片层叠的牌位之上。
  深色的木牌沉默地排列在那里,像是一片树影幢幢的林。
  而在那片“林”前,站着一个男人。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转过身来,一张脸随着动作慢慢浸入斜射进来的光线里,流动的阴影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甚至于显得有些阴郁。
  他没有立即开口说话,只沉默地看着来人。
  林微明跪了下来。
  他的双手在袖中攥得紧紧,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种克制不住的颤意:
  “一定要......做那件事吗?”
  牌位前的香炉里,未燃尽的线香上,青烟还在袅袅升腾,又在到达一定高度后尽数逸散在空气里,让整个室内都变得有些雾气蒙蒙。
  男人的声音隔着这淡淡烟雾响起,被熏染得也跟着变得飘忽了起来:
  “罚你在思过堂跪了三天,竟还没有想明白吗?”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点无奈。
  “微明,我一直以为,你会是看的最清楚的那个。”
  林微明却直接摇了摇头,反驳道:
  “不,我看不清。”
  他直视着男人的眼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硬挤出来的,里面还裹着他在思过堂的三日里熬出来的血丝。
  “我不信,就没有其他办法。”
  男人的目光沉了下来,他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半张陷在阴影里的面庞冷得像块冰。但他并没有立即发作,而是转身朝那些牌位走了几步。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在祠堂见你吗?”
  他指尖一弹,一道灵力倏忽就落进了牌位前的香炉之中。霎时间,无数细碎的光点从里面迸溅而出,在昏暗的祠堂内悬浮流转。
  那些光点如同有意识一般,又纷纷附着在旁边的牌位上。深色的牌位也因此亮起了微弱的光芒,光芒之间彼此连接,转眼便勾勒出一条蜿蜒的光脉。
  林微明自然认得这光脉的形状,这是林氏世代相传的灵脉,只不过是缩略版。
  可这灵脉现在看着,和他从前见到时相比,明显要黯淡许多。
  那些原本该丰盈充沛的灵力,此刻却细弱游丝,时断时续。而那末端更是已经近乎透明,只剩下一缕将断未断的残絮,艰难地维持着最后的一点形状。
  “看到了吗?”
  男人伸手指着那灵脉几乎快要消失不见的尾部说道:
  “林氏用了几百年的灵脉,如今已经衰败到连十年都要撑不过去了。”
  灵力散发出来的光芒落在林微明的脸上,衬得他的面色愈发的苍白,他难以置信地开口:
  “怎么会......”
  男人的嗓音低沉沙哑,像是被这件事情给彻底磨去了所有的意气,只剩下了沉重的疲惫:
  “你以为林氏愿意做这等损人利己的勾当?”
  他抬手一挥,那些悬浮着的光点便骤然熄灭,整个祠堂又重新陷入了一片昏暗,唯有香炉中还剩下一点残火,在沉默地苟延残喘着。
  “这百年来,林家试遍了所有法子,试图延缓灵脉的衰退。最后实在没有办法,走了先祖留下来的一条绝路。”
  男人伸手扣在身前的香案上,似乎是想撑住自己无力的身体,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条绝路,便是用血脉亲族的魂魄吊着,为灵脉强行续命。”
  “你应该见过,藏书楼楼顶放着的那盏古灯,那是先祖留下的'命魂灯'。只有被那灯选中的人,才能成为灵脉续命的祭品。”
  “但这法子,每一代都只能撑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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