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会转头就去找楚明筠或者江临吗?
  宋清和知道自己会的。
  这让他感觉很不好
  宋清和希望秦铮不要失败。
  第59章
  离宋清和准备的“出关大典”越近, 秦铮的心思就越不安定。
  按理他不应该这样的。
  秦铮练剑几十年,心性澄澈空灵。他每日训练勤勤恳恳,从不间断, 早已习惯在生死之间徘徊。就算被强加上“神州第一剑”的名头,他也问心无愧。秦铮不怕死,不怕苦, 不怕累。不怕雷劫之痛,也不怕失败重来。
  但这次, 他却感到莫名的……抗拒。
  这种抗拒不是来源于危险的直觉, 也不是对“出关大典”本身有何不满,而是一种——隐隐的痛苦。
  像是……他曾经经历过类似的场合,那场合中发生了什么让他痛彻心扉的事。他甚至能隐约感受到,那种失落、悔恨和难以言说的愧疚感, 像是从过去的某个角落飘来,萦绕在他的心头, 挥之不去。
  秦铮会经常从入定和睡眠中惊醒。每当这些时候,他的脑海中总有一片染血的白色衣襟和一双痛苦又决绝的眼睛。他试图抓住那个人,但每次都扑了个空。
  那眼神如剑, 穿透了他的胸膛,钉在他的心口上,生出一种无法释怀的痛楚。每次看到, 秦铮都喘着粗气醒来,感觉自己被彻底抛弃了。
  秦铮醒后会下意识去找宋清和,然后才想起对方从不穿白衣, 也从来不会露出如此神情。
  宋清和是柔顺的、娇气的、聪慧的。
  梦里的眼睛不属于宋清和。
  宋清和也不会抛弃他。
  不应该这样的。他对自己说。
  他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情绪压下,但一旦停下来,秦铮就陷入了这种无所不在的苦痛与彷徨之中。他不喜欢这种状态。秦铮练剑更勤了。但他知道, 自己的状态不对,甚至可能是生了心魔。
  秦铮试图处理自己的心魔。他问过宋清和,为什么不穿白色道袍。宋清和一脸诧异,显然疑惑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而后解释道:炼丹穿白衣服不方便。
  秦铮也盯着宋清和的眼睛仔细看过,那眼神清澈而坦然,对视时他只能看到对方眸中里面自己的倒影。
  秦铮不知道为什么,不愿和宋清和讨论这个梦。于是秦铮抓了他的老熟人万流生讨论。
  万流生听完,只是宽慰他:“铮哥,你怎么会有心魔呢?别自己吓自己了。”
  秦铮神色认真:“可我每晚都梦到我杀了那个穿白色衣服的人。”
  万流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色的道袍,决定最近再也不穿白色了。万一秦铮把梦里的情形当真,把他一剑捅个对穿怎么办?
  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帮助秦铮顺利度过雷劫。所以万流生只是笑了笑,说道:“铮哥,你别当回事,先过雷劫再慢慢研究。”
  秦铮刚把万流生送出太素洞府,万流生就去找了宋清和——秦铮心境有问题,得找人解决,而宋清和肯定是责无旁贷了。就算杀妻证道了,杀得也得是宋清和,而不是他万流生。
  啧,这觅情谷,真是无情之至。
  “你铮哥可能要出事。” 万流生换了张假脸,帮宋清和送走几个人之后,对着终于空下来的宋清和说道。
  “你铮哥怎么了?” 宋清和问道。
  “他可能打算杀你证道了。” 万流生说得认真。
  “我……” 宋清和的脏话停在嘴边,然后问道:“怎么说?”
  这真不至于。宋清和心里想,就算你万流生对于秦铮余情未了,你直说啊,也没必要造谣啊!
  “他说自己最近老梦到自己杀了个白衣人。” 万流生回复道。
  “……他前几天问我为什么不穿白衣服。” 宋清和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还真找人要了白衣服,就在乾坤袋里,打算出关大典那天穿。
  “你完了。” 万流生幸灾乐祸,“和修无情道的人在一起是这样的。看开点。” 还好万流生拎得清,知道命和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感情谁更重要。否则要被用来证道的,说不定就是他本人了。
  宋清和抬头看了一眼万流生,说:“万兄,你好像很喜欢穿白衣服诶。”
  万流生僵了僵,立刻摆手:“不可能,我和他发乎利止乎礼,轮不到我。”
  宋清和微笑,问:“你跑吗?”
  万流生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不跑。我还指望看雷劫有所感悟突破金丹呢。再说我牵桥搭线的事太多了,我跑了就都黄了。你呢?”
  宋清和思索再三,说道:“不跑吧。”
  万流生没问他为什么。就算问了,宋清和也答不出来。
  宋清和安慰自己:说不定秦铮就是脑袋坏了有点幻象呢?这洞府幻象还少吗?说不定秦铮是又想起来他们见过的那个白衣人呢?
  还差半刻钟就戌时了,这是太素洞府开放观礼的最后登记时刻。宋清和走不了。于是他在太素洞府外等得心焦。
  是需要和秦铮聊聊,宋清和一直在心里盘算。
  明天就是出关渡劫的日子了,此刻秦铮生了心魔,容易出问题。
  回了太素洞府后,宋清和自觉搭上了秦铮牌飞剑,指挥着他去了后山的温泉——水里的秦铮比岸上的更好对付。
  等到两个人都泡在水里之后,宋清和终于开口问问题了。
  “铮哥,今天流生哥告诉我,你和他情谊甚笃。”宋清和想了想,从这个问题开口。
  “什么堵不堵的?” 秦铮有点暴躁,“叫夫君。”
  “铮哥,” 宋清和问:“你和流生哥是不是认识很久了啊?” 宋清和早知道答案,但这答案是从留影石来了的,见不得光,得重新确认一遍。
  “夫君。” 秦铮伸手去抓宋清和,被他躲过了,“别叫他流生哥。我是和他认识很久了。”
  “你们还挺般配的。” 宋清和说得轻快。
  秦铮靠近了点,把宋清和不容拒绝地揽进了怀里,“我和你最般配,只和你般配。”
  宋清和仰起头,微微一笑,声音柔和,略带委屈地问道:“那你怎么和他说你的梦,不和我说呢?” 秦铮感情有波动,正是用牵机的好时候,宋清和在水下开始释放一丝一缕的灵力。
  秦铮低头看着怀里的宋清和,眼神微微一动。他本来不想多说,但宋清和的声音像是一根细软的丝线,拂过他的心,轻轻一勾,就让他生生出了一股不由自主的信任感。
  秦铮喃喃道:“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话出口的瞬间,他心头微微一滞,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但是那感觉转瞬即逝。
  “夫君……你梦里的白衣人是谁?” 宋清和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秦铮愣了愣,陷入一阵迷茫,而后才喃喃道:“是我的道侣。” 他眉头微微蹙起,目光中带着一丝迷茫和痛苦。
  宋清和心头一跳。
  首先泛上来的是一层浅薄的愤怒:那你让我喊什么夫君啊?诈骗吗?!这愤怒很快被更深的寒意取代了。秦铮的话像是一根冰凉的针,沿着宋清和的脊柱刺了下来。
  宋清和有心表演个“心胆俱裂神魂震荡”,直接一头栽进温泉昏过去。这样既可以躲过眼前的尴尬,又能暂时避开秦铮的视线和身体接触。可惜,结婴之后的宋清和身体实在太好,几次眼前一黑也没能让他顺利晕过去。他只能僵在当地,被锁在秦铮的滚烫的怀里,像是一条被烫熟的鱼,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早知道不用牵机了,让人讲什么心声啊!宋清和心下懊悔。这种事情,不知道还好,知道了总不能再装了。宋清和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还是只木头大雁。
  宋清和身体僵硬,秦铮却比他更僵硬。
  秦铮的眼神落在远处的虚空中,好像在回忆什么。忽然,他闭了闭眼,胸口剧烈起伏,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了这句话:“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
  水汽蒸腾,热气氤氲。宋清和心下冰凉。
  宋清和想:原来秦铮是个鳏夫。
  然后,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无情道剑修的道侣……是什么耗材吗?
  他让我叫他夫君,是为了让我当耗材吗?
  我以为最多是骗身骗心,怎么还要夺命啊……
  宋清和又想起了乾坤袋那件白衣服,真晦气啊!
  宋清和准备跑了。万流生那个位置挺不错的,多年好友,能狐假虎威一点,但是没有被祭剑和证道的危险。
  “秦道君节哀。” 宋清和拍了拍秦铮的肩膀,让他放开自己。
  秦铮放开。
  “明日就是道君的出关大典,道君早点休息,万务准备周全。” 宋清和拱了拱手。
  其实还是有点尴尬……宋清和心里想,谁会在温泉里走什么江湖儿女的剧情。
  选错地方了。
  宋清和冷静评估,秦铮估计不会让我走。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宋清和心下苦涩,还要不断安慰自己,他暂时不会一剑囊死你的,先别慌别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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