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下属的手猛地攥紧。
特研局的人已经不安全了。
与此同时,特安局新总长的代表,暂住中央星系的桃文君代表自己的总长去见了武欣忧。
武欣忧把所有的合同都交给这位代表审查了。
武欣忧饶有兴致地望向对方:“我记得你。”
桃文君抬起头。
“是你和姜通一起把苍庸从荒星上救回来的,对不对?”武欣忧问。
“是的,他在路上吃光了我们所有的食物。”桃文君点头。
“那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武欣忧看向自己桌上的二维小熊,那个小熊一边踩独轮车一边用爪子捏着彩带表演。
“也许吧。”桃文君重新低下头。
“对了,既然总长答应过来了,那我那位叛逆的学生似乎就可以杀了。”武欣忧低头嘬饮了一口茶,“真是帮了个大忙啊。”
“我不理解。”女人说,“他不是你最看重的继承人吗?”
“我的继承人不会是狰礁的卧底。”武欣忧回答。
“为什么不可以?”女人不解。
武欣忧皱眉抬起头,可坐在他对面的根本不是桃文君,而是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办公室,或者说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他的妈妈。
等等……
等等。
等等!!!!
“这是什么?!这是幻觉吗?!”武欣忧忽然站了起来,“苍庸回来了?!”
“不是苍庸回来了,你知道的。”女人温柔地开口,“你一直都知道的,你的时间快到了。”
什么意思?!
武欣忧还在怀疑桃文君和寅峰之间的关系,琢磨桃文君有没有刺杀的可能性,会用什么方式下手。
这种时候他不能分心。
什么叫时间到了?!
“我被杀了?”武欣忧喃喃自语。
“没有。”女人摇头,“你只是时间到了。”
武欣忧无法理解对方口中这几个字。
“孩子,你老啦,受了太多的伤,你马上要死掉啦。”女人也站起身。
武欣忧看着自己母亲的脸,再也绷不住情绪了:“不不不,不可能,我还没有……我还没……”
武欣忧看着女人脸上温柔的笑,她的眼睛好像看透了武欣忧,带着无尽的包容和悲伤。
武欣忧的嘴巴几张几合:“……我刚刚放弃了很多。”
女人:“嗯。”
武欣忧:“为了我的理想。”
女人:“嗯。”
“我,想要最后一搏。”武欣忧继续说。
女人:“最后?”
武欣忧停顿。
女人的头发被微风吹动:“原来你知道那是最后一博了吗?”
武欣忧有些恍惚。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随后他忽然跑了起来,越过女人,推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门外并不是长廊,那里依旧是他的办公室,只是视角变了,那是推门而入的视角。
母亲依旧站在原地等待他。
武欣忧松手。
“不继续吗?”母亲问。
武欣忧:……
“你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数,对吗?”母亲继续问。
武欣忧没有回答,他缓缓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母亲也跟着坐下。
“死亡的尽头会看到妈妈吗?”武欣忧问。
“我只是一个引路人。”母亲说,“就像你的诞生一样。”
武欣忧沉默。
他低下头:“我还是不敢相信。”
“我的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吗?”
“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浴血奋战,就这么……时间到了,我就走了?我杀了那么多人,我连惩罚都没有?”
“有一头熊告诉我,乱杀人是会牵扯因果的。”
母亲不解:“没有惩罚吗?”
武欣忧抬起头:“是啊。”
“真的没有惩罚吗?”母亲继续问。
“当……”武欣忧的话头忽然止住,因为他在母亲眼中看到了自己,一个苍老的自己。
【老师,你太老了。】
【老得就跟联盟一样。】
武欣忧的手开始颤抖。
叮铃铃,叮铃铃。
武欣忧缓缓扭头,看向声音来处。
他才发现自己的幻觉还在,那个二维小熊还在自己的桌子上孜孜不倦地骑车。
随后这个小熊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武欣忧听到了欢快的音乐声,像是风铃碰撞一般,那是一团团彩色的云在下糖果雨,糖果雨们碰撞着坠落,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五彩斑斓,不属于现实世界。
小熊的车擦着他骑过,挥舞的彩带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随着小熊的拉扯,彩带的图案在武欣忧眼前只剩下残影,最后彩带消失,他眼前的景象也跟电影的镜头切换似的,变成了飘满彩带的马戏团。
小熊在骑车,黑豹在跳圈,没有脸的魔术师从自己的帽子里抓出了一只灰色兔子。
孔雀在开屏,乌鸦在站杆上啊啊乱叫,蜜蜂们嗡嗡嗡。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
小丑模样的人拽着恍惚的武欣忧的胳膊,把他拽到了一片空地:“这里这里!”
小丑指了指地上用红色胶带粘出来的叉,这是舞台用来辅助定位的,接下来武欣忧要在这里表演。
小丑掏出棉花糖一样的腮红,轻轻在武欣忧的双颊上拍了拍,随后让武欣忧背上了一把玩具枪。
武欣忧稀里糊涂地端着枪开始了迈步。
他身旁画着树和花草的纸壳不断后退。
他似乎在前进。
可武欣忧低头一看,他还站在那个定位的红叉上,他在原地踏步,而风景的倒退只是因为有人在拉扯背景板。
“一二一!”
“抬头挺胸!”
“一二一!”
武欣忧不断地原地踏步,不断原地踏步,他快哭出来了,可他就是走不出这个红叉。
忽然,武欣忧踩空。
他的视线落向地面,随后又是一片黑。
一片黑过后,他听到有人喊——“武欣忧!跳!”
哦,是那个让他跳圈的怪人。
可这次黑暗之后却不是水族馆。
这里是大海。
武欣忧变回了本体的海豚,他和无数海豚待在一起,他们不断地跃出海面又落下。
太阳的光映照在海面上,大海像是一颗巨大的,被切割得格外完美的宝石。
每一个波浪的切面都映照出恒星的火彩。
武欣忧随着海豚们一起高高跃起,水渐渐划过他光滑的身躯,最后他又落入水中。
他们在追逐一些什么呢?
武欣忧不明白。
渐渐的,他身边的海豚好像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他一个。
他不断地跃起又落下。
“武欣忧,跳。”又是那个人。
武欣忧抬头,那个人出现在了前方。
这次他看清了对方的脸,那不是个男人,祂只是没有第二性征。
那是个……恢宏的人,用恢宏去形容一个个体似乎格外奇怪,可武欣忧找不到更确切的词了。
那个人的脸武欣忧很熟悉,像是他的妈妈,爸爸,老师,曾经爱慕过的每一个人,曾经交往过的每一个朋友,他所有寄予厚望的学生,还有他自己。
人?
不,那更像是苍庸描述过的神祇。
祂的双手捧上了太阳的边缘,太阳边缘泛起一线彩虹光,随后太阳中间的光亮渐渐变得不那么刺眼。
太阳变成了祂手中的圈。
祂的身形似乎也变小了。
之所以说是似乎,那是因为这里只有天和海,再没有第二个参照物,祂像个很远又很高大的神祇,也像个与他一步之遥的驯兽员。
“武欣忧,跳。”
武欣忧听到自己说。
他有预感,这即将是他最后一次跃起,他要跳过那个圈,尽管最后的结局都是死亡。
武欣忧卖力冲锋,一跃而起。
他看到因为离心力而飞离自己身上的水珠,它们很亮很亮,像是这个世界上最通透的玻璃,那里面有光在轻转。
武欣忧欣喜地望着那个圈。
可举着圈的人却松手了。
那人的双手缓缓捂住了自己的面庞,祂的脸再度变得模糊不清。
祂耸动肩膀,似乎在哭泣。
哭什么呢?自己不是已经起跳了吗?
武欣忧看向那个圈。
那个圈也不再是圈,它变回了太阳。
那是一个距离行星一亿多公里的星体,它的温度落在武欣忧身上,像一个轻柔的拥抱。
引诱着武欣忧去追逐,追逐这个创造了生命,无比狂暴绚烂的星体。
武欣忧想要跳上去,哪怕被烧成灰烬。
可死亡的引力牵引着他坠落。
这一跃,靠近了它多少呢?
【人的意志力是很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