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鬼使神差,洛临凑上去闻了闻,珠子上有股湿咸气息。
洛临立刻想起曾住在脑子里的蜃妖,直接把木镯甩了出去。
[呵。]木镯离手,脑内偏偏才响起一声轻笑,洛临僵住,伸手胡乱拽住离得最近的苏木师兄。
“四师兄,你快看看我脑子!它好像坏掉了!”
苏木擅医,但不擅与人接触,虽同小师弟朝夕相处数载,可被洛临吞过几回后,他就越发碰不得醒着的洛临,此刻被洛临紧紧拽住,紧张得宕了机。
苏木:“松……松……松……”
用尽全力,也没把手从洛临掌心抽回来。
苏木要吓晕了。
“洛临。”沐桐仁跨过门槛,绕过屏风,一声简单的呼唤,宛若救世主降临,定住洛临的神。
洛临松手的刹那,苏木咻地变回毛团,钻进大师兄衣领间,死活不肯再出来。
“师父!”闻见沐桐仁身上的草木香,洛临喜笑颜开,爬下床,没站稳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你们先下去吧,为师看着小五就好。”沐桐仁抬脚抵住洛临,对屋内的四只毛团徒弟温和一笑。
“小师弟好像长大了。”擦身而过时,哆嗦着的苏木突然开口。
“好像是,长高不少。”凤景行搭话,他回过头瞥见了洛临倏然涨红的面颊。
少年人火气旺,随便三言两语都能让洛临联想到客栈时,做的荒诞冒犯的美梦,他抬起头,对上沐桐仁担忧的神情。
师父微微蹙眉……和梦里好像。
“叫你不好好修炼,小小一颗蜃珠也能让你睡上半月。”沐桐仁不知洛临脑子里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画面,瞅见洛临没心没肺的模样,气得一巴掌拍在洛临发烫的面门。
草木香贴着鼻梁遁入鼻孔,洛临不止面颊发烫,身后的肩胛骨也在隐约灼烧。
“师父,你怎么把蜃妖也带回来了。”洛临逼自己移开眼,慌乱地退回到床榻前,却没找到自己随手丢开的木镯。
“蜃妖在半月前就被我捏碎了,那颗蜃珠同你有缘,为师便给你嵌到法器上,谁想到你亏空过度的经脉受不得补,昏睡了小半月才醒。”沐桐仁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对洛临的恨铁不成钢,他把捡到的镯子重新戴回洛临手腕,不轻不重捏了下洛临的耳朵,“太虚了,日后辰时起,先跟着你大师兄扎半月马步。”
洛临本就羞红的头颅垂得更低,一个劲点头称是,脑子里有声音的事情又被洛临抛到脑后。
初冬的寒风料峭,洛临哈欠连天,闭着眼七扭八歪蹲在季凌霄身侧。
沐桐仁搬出把椅子端坐在阶上,身上衣衫轻薄,手里却抱着热乎的暖壶。
“姿势不正。”
打。
“态度不端。”
又打。
“胡思乱想。”
再打。
沐桐仁手中的藤鞭抽得地板啪啪响,季凌霄很有眼色地领着三位师弟一退再退,端正地拎着两袋沙包扎在离洛临数十米远的位置。
才半个时辰,洛临开始耍赖趴在地上。
“师父您有气直接揍吧,我不要再扎马步了!”
沐桐仁不说话,面无表情看洛临表演。
“我又不是故意要做那样的梦的,师父您对我好,我就会喜欢您,仰慕您,我又控制不住。”
“什么梦?”沐桐仁收起藤鞭,站到洛临腰前,洛临移开遮在眼前的手,看见自家师父木头一样的脸。
洛临:“……”
遭了,原来师父没发现啊!
“我……我继续扎马步,刚才没睡醒在说胡话。”洛临鲤鱼打挺跳起身,端正严肃地扎在沐桐仁身前。
沐桐仁叹了口气,温和的木系灵力扫过洛临全身,洛临四肢僵硬,被一根藤枝牵回屋。
“为师知道,中迷魂术那晚发生了许多事,那都是迷魂术的错,不怪你。”沐桐仁自知理亏,他轻薄洛临在前,洛临深受其扰,也只敢将其当成个春/梦。
“什……什么?”洛临瞳孔骤缩,神魂震荡,整个人朝前踉跄。
他梦里的事……竟然不是梦!而且师父还记得……那自己挨几鞭,也是应该的。
洛临抬眼,偷偷瞥向沐桐仁看不出半点痕迹的脖颈,盯着沐桐仁微微颤动的喉结咽了口唾沫。
若是把那晚的枝蔓换成师父的手……
“别紧张,为师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本就是为师没护好你,和你生什么气?”在沐桐仁的视角下,洛临跪在脚边,肩膀轻颤,整个人害怕得哆嗦,沐桐仁放低声音,柔声安抚,“那晚过去便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多想。”
“怎么能过去呢!”洛临着急道,他无师自通地将头又埋进沐桐仁腿间,手也不肯闲着,紧紧环住沐桐仁的腰。
自幻境出来后,这厮不知又融会贯通了什么东西,脸面一丢,回回都让自己招架不住。
年纪轻轻,偏不学好。
沐桐仁正欲板起脸,把丢了个把月的师父威严重新立起来,便又听见洛临含在喉间的泣音。
“师父,既然您记得,我也就不瞒着了,我就是喜欢您,想做您道侣的那种喜欢。”
身下椅子一歪,沐桐仁端坐的身形倒在了地上,洛临也跟着这动静一起跌在了沐桐仁身上。
少年人摔红了胳膊肘也不肯松手,固执地将脑袋抵在沐桐仁胸前。
江漓啊!你造老孽了!
沐桐仁已尽力去扮演好师父的角色,观内一窝毛团也养得好好的,怎么就洛临……偏偏就洛临……
沐桐仁半边身子靠在桌边,另外半边身子上压着热乎的洛临,面对洛临的表白,沐桐仁做师父的,本该暴跳如雷,厉声斥责洛临罔顾人伦,大逆不道,但他放空脑袋后,发觉自己竟对洛临生不起一点气……反而有些愧疚。
“洛临,你自己听听,对我说这些话合适吗!”沐桐仁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耳清目明,能清楚地听见洛临和自己的心跳声,渐渐融合到一起,他撇开脸,不敢去看洛临完全长开的面庞。
“再不合适的也做过了,不差这一回!”洛临热血上脑,本就没个阀门的嘴,说出的话更加气人。
“既有这份心思,不好好上进求学,争取早日站在为师身侧,反倒在这里压麻为师身子,怎么?你还想霸王硬上弓不成?”
事已至此,事已至此……沐桐仁脑筋一转,决定先解决眼前的困境。
“我没有!”洛临震惊于自己的无耻。
“那还不快从为师身上下去!”沐桐仁斜着眼厉声呵。
沐桐仁一番话,好似绵密的细针,扎在洛临心口,洛临的面皮迟缓地爬回脖子上,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四肢发软,被沐桐仁轻轻一推就瘫在了地。
“自己站起来。”沐桐仁抬脚去推瘫软在地的虎饼,他也没站起身,看着瘫地上的洛临,没来由还有些忍俊不禁。
但理智告诉沐桐仁不该笑,他该继续板住脸,抽出藤鞭,好好教训地上躺平的逆徒。
“都没有亲上……”洛临恹得厉害,他突然有些后悔,就这样还不如霸王硬上弓呢……好歹刚才一低头,他就能碰到师父的唇。
就在这时,洛临脑子里又不合时宜冒出了声。
[看啊,这就是你敬重的好师尊,你爱得这么卑微,他看都不看一眼。]
“师父说蜃妖已经被捏碎了,你消停一点。”洛临慌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开始在心里悄声回应。
唉……师父再不给他个答案,心魔都要长成了。
“洛临”:[……]
第19章 求个道侣床怎么就塌了?
忘忧山的冬天,也是漫天遍野的绿意,偶有几棵枯树,被洛临移栽进观内,亲亲热热陪着道观正中的光秃秃桑木。
“小师弟真忙。”凤景行变回鹦鹉站在摇晃不已的新栽树杈上,格外担忧这棵树明年春日,还能不能再挣出几片绿叶。
“大师兄你说,小师弟和师父,成了还是掰了?”尽管无人搭话,凤景行一只鹦鹉也能保证话篓子不掉在地上,他张开身后羽翼,飞到路过的季凌霄肩上。
季凌霄手里拿着把铁锹,正任劳任怨帮洛临料理移栽后事。
“成不成,小师弟都还是小师弟,师父不也还是师父。”季凌霄埋完最后一捧土,跳上松软的泥地踩实,他一抹额头细汗,平静道,“又不会分家,有区别吗?”
凤景行仔细想了想,也跟着摇了摇头,他颇为感慨:“也对,反正小师弟都会想方设法和师父挤一个屋。”
枯着的桑木底下,坐着一身绯衣的少年郎,唉声叹气揪着树根边上的小白花,洛临烦,“洛临”更烦。
洛临烦闷沐桐仁整天木着脸,拿不清喜好,摸不准态度,“洛临”烦洛临比木头脸还要木头,脑子里装满浆糊做的炸药,一晃荡就要惊天动地。“洛临”没法同洛临说清自己是谁,也开始想方设法换聪明人明示。
但正如季凌霄所言,师徒俩目前仍然和和气气睡在一个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