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颓什么？正好让师父教我们，如何……]
仅“亲身示范”四个字就叫洛临心花怒放，他抬起一双毫无破绽的兽瞳，憋闷地看着沐桐仁，方才的放肆和冒犯消散得无影无踪，情绪转变之快，好似沐桐仁做了场荒缪的梦。
“师父……它不听我话，求您再教教我。”
洛临展现出从未有过的勤学善问，这本该让每个师长动容，但……“洛临”的话语沐桐仁同样听得一清二楚，俩混账的密谋，在他这里完全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洛临听着指挥，又一次故意不小心将枝蔓驱往禁忌之地，沐桐仁也一道听着“洛临”的谗言，甚至在枝蔓抵达目的地前提前开始自发地紧张，他绷紧身子，身上却越发地灼热。
“求您了师父，哪怕是把我当成嫂嫂，我要忍不住了。”洛临揽着被枝蔓缠了一圈又一圈的身体，呼出的热气和灼烧的目光都在逼沐桐仁就范，沐桐仁闭上眼，被粗粝的枝蔓捆得发出痛苦的闷哼。
手腕和腿上全是红痕，耳边还是洛临特有的胡言乱语，沐桐仁挣出最后的力气怒骂：“哪有师父教徒弟这种事？！”
洛临欣然接话：“对不起师父，你就当是我逼您，求您教我怎么让藤枝散开吧。”
沐桐仁意识恍惚。
……带徒弟，果然辛苦得很。
………
…………
又转回熟悉的床榻，沐桐仁半分气力也无，他甚至开始分不清幻境和真实，耳边也只剩下洛临吵嚷的醋喃。
“师父，我和金乌，谁伺候您更好？”
……沐桐仁只想把耳朵和脑子一并扔出去。
第28章 师父开花了
寒冬腊月， 道观院心，桑木枝头，挤出几簇小黄花， 颤颤巍巍地依偎在绿叶正中， 季凌霄站在树下拧紧眉头，他刚从晕厥中醒来不久，例行拎着木桶走到桑木下， 就看见此番异象。
“哇……师父开花了！”跟在季凌霄身后慢腾腾挪过来的凤景行惊呼。
季凌霄愣住，他很顺手地掐了把凤景行手臂，哪怕听见身侧尖锐的喊叫声，也仍在怀疑自己没睡醒。
凤景行嗷一嗓子跳上桑木枝头， 骂骂咧咧扑腾了季凌霄满头翎羽，此刻正跃跃欲试俯冲而下，啄季凌霄个猝不及防。
“小师弟可真有能耐……”季凌霄拨下发上乱插的翎羽， 一抬手，刚好把准备偷袭的斑斓鹦鹉捞进了怀里。
“这不迟早的事！”没偷袭成功的凤景行有些尴尬地挣出个啾脑袋， 嘴里是停不下的聒噪， “按情理，我们可以着手给师父和小师弟准备红枣，桂圆，花生……最后再来张喜庆的大红被！”
“是该备上了……”季凌霄皱着眉往后退了几步，他的目光在桑木和东院间转了又转， 拽出凤景行往上一抛，“有小师弟捣乱， 师父一时半会也空出不来， 喊上老三和老四，我们一起去山下的市集转转。”
道观正院内， 很快集结好一窝背着箩筐的毛团，热热闹闹，紧紧凑凑迈出摇摇欲坠的木门。
哐——
沐桐仁疲软无力的身子重重砸进床榻，洛临蹲在床前，心虚地摆弄着木镯上奄奄一息的枝蔓。
沐桐仁看见木镯就烦，平日不见洛临勤学善问，偏到了紧急关头……轻重缓急，都非要他细细教来，他前一秒才踢走的枝蔓，下一秒又因失控的灵力卷上腿根，好生让人心烦！
洛临干出的混账事，比“洛临”还叫人难以启齿，他身上几乎被枝蔓缠了个遍，枝蔓与他本是一体，但在洛临格外生疏的操纵下，变得进退两难。
无论枝蔓的头攀到何处，沐桐仁都得被逼出可恨的呜咽，手腕上的红痕更是不必说，到了最后关头，他无力反抗之后，洛临才敢意犹未尽地收回藤枝。
沐桐仁一卷袖，洛临手上的木镯便被卷走，洛临想摸回来，但才伸出的手被一节枝蔓怒而拍开。
[哎呦，我终于又活了。]
沐桐仁和洛临一齐怔住，屋内的气息极速升温，沐桐仁耳根不住发烫，洛临的脸更是蓦地红透了。
[……]我哩个老天爷！
枝蔓迅速恹回平平无奇的木镯，来不及收回的小半截尾巴，瞪了一眼洛临后，还欲盖弥彰地替沐桐仁掖好被角。
“师父……”有东西打破了房间内的平静，洛临也跟着腆着脸出声，他身上只草草披着件宽松的外袍，满身的痕迹那是半点也遮不住，全是被沐桐仁意识不清时又咬又挠……涂画出来的。
“我错了师父，我不该用倒刺去刮您的手……”兽类，身上总是会比寻常人多些东西，洛临很是羞赧地低下头。
“混账东西闭嘴……嘶！”沐桐仁气到起身拍床，动作过大不慎牵扯到发颤的腿根，被逼着倒吸了口凉气，那口气听起来虚得厉害，声音又哑，洛临一阵风似地卷到屏风外，哆哆嗦嗦给自家师父奉了盏凉茶。
“只是茶，没下东西。”洛临真诚道。
洛临不提，沐桐仁倒还记不起这事，“洛临”织造的幻境古怪，或许是借了他一点气血的缘故，总是能在他不设防时，撂走他所有的气力。
“你还想下东西？”沐桐仁冷着脸接过茶，他的确渴得厉害，他一棵树本就喜水，自到幻境后，被这俩混小子逼得一味往外吐，沐桐仁干脆地一口闷完，把茶盏重重砸回洛临手上。
“……也不是很想。”洛临讪讪摸上鼻头。
那就是想过了，沐桐仁实在给不出好脸色，他不动声色往腰下又垫了块软枕，给自己换了个更舒坦的姿势，然后才继续和洛临谈判。
“睡也睡过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为师出去？”沐桐仁捏着从洛临那卷来的木镯，冷声询问。
洛临垂眸：“我，我也想离开，但我不会……”
已经逐渐习惯顶锅的“洛临”在识海里脑子一丢，漫漫扯小人。
“那把会的喊出来。”沐桐仁双手抱胸，丝毫不给洛临脸面。
这回洛临倒是听话，只见跪在床前的洛临身体晃了晃，正扯着元神小人的“洛临”就这样水灵灵被推出来遭受谴责。
“一明一暗，狼狈为奸。”沐桐仁没什么起伏的话再次响起，但“洛临”硬生生听出了点不一样！
凭什么在洛临面前就是无可奈何，到了他这边，就这么的……嫌恶！
“我也不会啊师尊。”被推出来顶包的“洛临”更摆不出什么好脸色，被洛临算计的新仇被洛临“一块算在了沐桐仁身上，他挂起阴恻恻的冷笑，奇道，“是洛临怕你，我凭什么放你走？让你离开好去找情夫逍遥？”
沐桐仁抬头淡淡看了“洛临”一眼，洛临先前跪得极近，近到沐桐仁一抬手就能搭上人的肩膀，和这俩混账打哑迷太累了，两个脑子都个顶个的笨。
沐桐仁把手搭在“洛临”肩上，稍稍用了些劲，“洛临”体内不属于自己的木系灵力甫一被调动，本来烫得灼人的妖丹倏然冷下，凉丝丝的木系灵力迅速爬满“洛临”整片经脉。
也是走到这一步了，他本来还想再养几日。
“洛临”面色大变，他确没想到沐桐仁竟然还留了后手在这傻子体内，他立刻和沐桐仁拉开距离，但体内运转的灵力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全都在欢快地，奔向后肩的位置。
嗯？
有这灵力，不制住经脉丹田，往肩胛骨跑做甚？
“洛临”感觉身体仍行动自如，只是肩胛骨的位置在发烫，他疑惑地想：“你这师父脑子被你带坏了？”
[你才脑子坏！不许你这么说师父！]洛临气得几欲要从识海里蹦出来夺回身体控制权，但被沐桐仁木系灵力一阻拦，他竟只能乖乖待在识海内，借着“洛临”传回的五感，感受身体的变化。
身后的肩胛骨愈发地烫，越来越多的灵力渗入，“洛临”恶狠狠瞪住沐桐仁，在看见对方发白的面色后幡然怔住。
哗啦——
穷奇赤红色的羽翼刺破“洛临”搭在身上的外袍，“洛临”感受到身后新生的羽翼，不敢置信道：“你没割我翅膀？！”
[翅膀？什么翅膀？]洛临急匆匆的声音从识海内蹦出，穷奇双魂五感相通，洛临借着“洛临”的眼，看清了盘旋到目前的一双羽翼。
[！！！]好眼熟的翅膀！
梧桐林内的景象重新回荡在洛临脑海，那片幻境内的羽翼和呢语，再一次浮现在洛临眼前……
洛临头蓦地一痛，随着翅膀长出，他和“洛临”的记忆被不可避免联通，洛临看见了许多往事。
刺眼白光闪过后，洛临又一次飘在半空，这一回他身上不再有护着的枝蔓，他正荡在一处他从未涉足的深谷上空。
洛临发觉自己这回竟变回了原型，狭长幽深的山谷上空无风，洛临亦不习惯身后新生的羽翼，大张的羽翼承不住气流，洛临被迫摔下谷底。
幸好是原型……皮糙肉厚摔不坏。
洛临闷哼着起身，警惕地张望四周，谷底阴森诡谲，到处是嶙峋的怪石，还只有微弱的光亮，唯有远处隐约传来溪涧流淌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