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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知道要干什么吧?”
  “明白。”
  昌叔眯了眯眼睛,扯动歪斜的嘴角“他要活着走出去,你死。”
  窦长忌手臂折断,强忍疼痛,上前拦住那杀手,笑脸迎道“昌叔,您别跟他计较,我都说了,那小子不是个正常人,那什么阿月,能正常到哪去?还有更好的,我肯定能给您找到更好的!”
  只听昌叔冷笑一声,刽子手心领神会,代劳出手,抓住他头皮撞上厢门,紧接着追下楼去。
  窦长忌和血吐出一颗后槽牙,瘫在地上头花眼鸣。
  昌叔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脸“小鸡儿,你是不是认不清自己位置了?轮得到你多嘴吗?肉脔子搏上位,真把自个当个玩意了,扒光裤子撅屁股狗都不舔的脏货玩意!”
  ----
  楼枫秀将将跨出春意浓,忽然在门前看见阿月。
  檐梁点着鲜亮灯笼,白昼般的光影,打在他濡湿的额发上。
  阿月似乎崴了脚,身影匆匆忙忙,有些摇晃。
  楼枫秀一愣,一抹下颚血滴,急促道“你怎么还没走!”
  身后刽子手警惕着接近,高举的长刀,明晃晃映着的灯火,擦过眼睛。
  阿月一如既往微笑,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鼻音,克制着沙哑“我…我在等你,找我算账。”
  楼枫秀哪舍得,讪笑道“阿月,这鬼地方,以后再也不来了。”
  阿月向他伸出双手,神色分毫未变。
  “我知道了,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那敞开的怀抱带着几分迫切,指尖甚至微微颤抖。
  楼枫秀心底软了下来,紧绷的神经刹那松懈。
  “有话就说,抱什么抱,像什么......”
  楼枫秀满口不在乎,脚下却毫不犹豫走向他。
  顷刻间,见阿月温柔敛尽,神色陡然肃穆。
  他拦住他的腰,折身将他死死压在怀里。
  身后刀影一闪,耳畔听得皮开肉绽之声。
  “你好久没有回来。”阿月说“我很想你。”
  第55章
  楼枫秀记不清是怎么带着阿月逃出来的。
  昌叔手底下的那几个阎罗托生的怪胎, 是真正刀尖上舔血的刽子手,轻易没动静,动手则要取人性命。
  他耳中轰鸣, 什么也听不见, 夺了把刀, 挥的凶猛,形如发狂。
  大概伤了几个左膀右臂,死不死不清楚, 有那么几个弹指,甚至无人敢近身。
  他没有耽搁,丢掉刀, 迅速捞起阿月,背上一路狂奔。
  到了城门口, 门吏见他浑身血,拦都不敢拦,由得他闯出阻截逃出定崖。
  楼枫秀筋疲力尽,抱着阿月藏在稻草垛中。
  白虎堂效力奇高,怪不得能在定崖县只手遮天。
  这么个空挡, 为搜寻出来他们俩,已经迅速集结了百十号人。
  火把明晃晃, 四野小道, 路边野草,统统没有放过。
  已尽强弩之末, 楼枫秀不敢轻举妄动, 将身上衣裳扒下来,缠在阿月脊背上。
  阿月已经陷入昏迷,浑身发热, 呼出的热气滚烫。
  那些人很快搜到他们藏身之处,路过草垛的打手,拿着刀胡乱插了两把。
  一些打手不甚仔细,态度敷衍,没听见动静,抽刀便走了。
  不等楼枫秀舒口气,须臾,又有人靠近。
  “这块地头我刚搜过!”
  “知道,那小子彪悍的厉害,铁定没人敢打实了找。我放把火,省的歪嘴的活阎王以为咱们不卖力。”
  火把一溜点过去,草垛一点点烧起来。
  好在白日下了场急雨,其内尚湿,火不大,烟雾却浓。
  烟雾逼进来,楼枫秀憋着一口气,强忍不敢呼吸。
  他上身打赤,沿着腿脚撕下一块衣布,摸到身上刀刃片过的伤口。
  伤口不深,血已止住,衣布沾上,迟迟无法浸透。
  他心一横,沿着刀刃划开的皮肉用力一撕,鲜血瞬间沾透衣布。
  楼枫秀用血濡湿的衣布捂住阿月口鼻,静听外界巡视声音。
  “点两垛就算了,那几垛我全拿刀插过,快走吧。”
  “行,你等等,老子撒了尿!”
  “你们俩,赶紧的,回去!”
  “老子在撒尿,你催你妈呢!”
  “堂里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
  “有人报官,说出了命案,姓顾那软蛋带一干捕快来查封春意浓!”
  “......你说谁?”
  楼枫秀紧紧抱住阿月,在火舌舔到身上之前,终于听见脚步声远去。
  他一面捂住阿月的嘴,一面护起他,滚出浓烟滚滚的草垛。
  天地陡然开阔,四野唯剩蝉蛙燥鸣。
  他丢掉血布,张口疯狂呼吸。
  血色糊满鼻腔,染红失血过多而苍白唇瓣。
  阿月眉头紧皱,牙关紧咬唇肉,可见涌出的艳血。
  他用手指撬开他的牙关,急促唤道“阿月,松口!”
  阿月昏的深沉,眉心压抑着痛苦,一口噙住他的指尖,干渴的喉咙吞咽着血腥。
  楼枫秀吃痛,他没有抽走手指,额头无措抵在他滚烫脸,苦苦哀求“阿月,你别睡,我求求你,别睡。”
  阿月模糊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护在怀中,颤抖的双臂,不敢抱的太过用力。
  仿佛全世界最安全的壁垒,却不会抢走他的自由。
  他努力掀开一条眼缝,眼前人与他额头相抵,眼尾通红,泪水淹没了明亮的眸子,以至于不能看的清晰。
  他蹭了蹭沾满泪痕的脸颊,意犹未尽舔了舔口腔中柔软的异物,缓缓松开牙齿。
  柔软脱离唇舌,那只手掌努力擦去他唇瓣的血,竭力想要还他一副干净模样。
  他撑地站起,重新将他背上身。
  这处野地,他们与老杜二撂子曾在此露宿。
  循着记忆,翻坡过水,再拐上几条曲折小道,走出三四里地,借着月色,果然看到一块种满各样药材与应急菜蔬的田地。
  楼枫秀敲响柴扉木门,除了蛙鸣,没有回应。
  “开门!”楼枫秀一脚踹上去,只听见木门抖擞两把,勉强没有散架。
  “谁啊,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又是一脚,木门抖擞两把,当间裂了一条缝,竟然还没有散架。
  “来了来了,别踹了!”世外仙鞋都没穿好,拖沓着开了门。
  门缝刚开,漆黑夜色里,猛然看见外头人赤着半身,浑身沾血,刚开的门缝瞬间合上了!
  楼枫秀动作更快,关闭瞬间,一只手插过来,夹的五指褪尽血色。
  “你敢关,我保证踹烂它。”他狰狞的脸好似恶鬼。
  “...大爷,行行好,我们穷家困户,小女也丑,值钱的一概没有,您换家抢吧!”
  楼枫秀一脚踹翻大门,这回彻底散架,证实他所言非虚。
  世外仙一惊,抬眼细看,这才认出来者何人,震惊道“又是你!”
  “救他。”
  “哼,你知道老夫规矩!”
  “我没银子。”楼枫秀道“你救他,我会还的。”
  世外仙探头看了一眼,原本可能不大想救,看了一眼人后,是不敢救。
  那满嘴的血,是刚生吃过人吧?
  “哎哟,你非跑我这干什么,又不光我一家行医!我都住这么偏了,没看见牌匾都没挂吗!”
  世外仙试图扶门合上,但发现是他痴心妄想。
  楼枫秀上前一步,拧住世外仙手腕威胁“要么救他,要么救自己,选一个。”
  “哎,疼疼疼!”
  滚烫的血珠溅在耳畔,背上阿月咳出一口血沫。
  楼枫秀一怔,他放手,忽然退了一步。
  他扛起背上的人,骤然双膝跪地。
  “我没有银子,但我保证,我一定会还你,求你,救救他。”
  楼枫秀贴地重重磕头,眼泪砸在地上,洇湿尘埃。
  “求你。”
  世外仙方受到威胁不见得发慌,眼下却无措的厉害“我,我,我你,你起来!老夫也没说不治!”
  世外仙之前也是正儿八经挂牌行医的,之所以郊外种菜犁地,只给乡野邻里看病,主要因为城里帮派整日打打杀杀,刀剑伤看疲乏了,结账也结的不干不净。
  对于这种不爱惜生命的还无赖抠搜的二流子们,纯没好气。
  这个二流子倒不大一样。
  他将阿月背进了客堂,世外仙端了油灯,取帕子擦了擦阿月面上血,才发现,原来血不是他的。
  只是额头滚烫,撬开牙口看了看咽喉“烧这么多天,非等烧晕了才送过来?”
  楼枫秀闻言一怔,他以为阿月是因为受伤才烧起了热。
  世外仙端着油灯,扫了一眼楼枫秀,纳闷道“你这,要不老夫先给你止止血?你瞧起来怎么更严重?”
  楼枫秀浑似听不见,他去拆捆在阿月身上乱七八糟的衣裳,看起来大碍没有,总之手脚麻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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