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搬文阁>书库>综合其它>月上重楼> 第87章

第87章

  老杜可算知道,他为啥天天懒得修理他那头乱七八糟的杂毛了。
  这话还得从昨晚上说起,楼枫秀本打算找把剪刀,对边剪剪他疯长的额前长发。
  但是阿月给了他一条新编的红发绳。
  编的花样呢,是雀雀从学堂小姐妹那里学来的。
  阿月学会以后,第一个就编给了自己。
  楼枫秀不理解,三伏天热的发疯,他不过顺手将压眼的头发扎起来罢了,真是大惊小怪!
  虽然这样想着,楼枫秀还是偷偷伸手,打算拆掉发绳。
  在他动手之际,余光瞟到阿月。
  阿月捧着青红相接的西瓜,望着他一如既往的淡然问道“吃西瓜吗?”
  看,还得是阿月,喜怒淡然,不像这俩笨蛋!
  “嗯。”楼枫秀淡定的接过西瓜,在老杜与二撂子的新鲜感浓烈注视下,一口一口,吃相竟然都显得格外儒雅。
  楼枫秀吊儿郎当惯了,猛然一有改变,所有人都觉得新鲜。
  他到南五里街时,倍受了满街整日的注目。
  李大娘三番两次的偷看,早点摊差点没有认出他来,隔壁伞扇铺子嘴长的比鸡蛋还大。
  爱来找他读信代笔的常客,无不对他悄悄观摩,背地议论,就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他这号人一样。
  他在这样的氛围里挣扎了一整天,看日头,到雀雀该下课堂时间,终于得以脱身。
  万万没想到。
  雀雀看的压根移不开眼。
  楼枫秀把她的头摁低下去,威胁道“不准看!”
  “那,那能说句话吗?”雀雀道。
  “说。”
  “哥,你真好看。”
  “......”
  楼枫秀红着耳尖,揉了把后脖颈“闭嘴。”
  “好的。”
  尽管如此,楼枫秀始终没有拆掉那根红绳。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怎么活,不在乎下顿怎么吃,不在乎明天还能不能醒。
  可现在,他活在从未想象过的未来里。
  地痞,流氓,跟他再无瓜葛。
  他才不会拆!
  第65章
  入秋后, 老杜田里终于收割了第一茬青菜。
  从此楼枫秀跟李大娘家没再买过菜,顺道走过去就能掐两把。
  青菜出售源头,主要供及东西楼。
  这得多亏二撂子, 虽然粉娘不待见他, 但他跟东西楼后厨的厨子关系不错。
  大厨掌管采买, 听说他好兄弟杜爷开田耕地,特地到田里走了一趟,当场敲定了收购一事。
  楼枫秀早看好了一间临街商铺, 阿月伤势彻底恢复,前去看罢,便与房主签了租契, 为铺子取名为风月鉴坊。
  一经敲定,推进非常迅速。
  九月末, 风月鉴坊开张。
  作为贫瘠街道开起来的第一家字画铺,整条街比迎状元还热络。
  当日大清早,李大娘包了两份新衣裳带来要二人换上,外衫特地挑的红绸缎,绣的红花, 分外喜庆。
  俩人穿成红包样,刚并肩走到铺子门口, 风月鉴外便挤满了熟人。
  满条街的熟人来送贺礼, 卖早点的送包子,卖伞扇的送灯笼, 办喜宴的送红纸, 敲锣打鼓热场子。
  风月鉴从里到外,铺了绵延二里的红毯,门口贴上双喜, 灯笼挂了整整十八只。
  这下子,可算是用空了南五里街各行各业常年积压的库存。
  除了熟人光顾,就连清云寺住持也来亲身入市,为阿月送了一份手抄经书。
  阿月原在书写开张新联,以为他专程来贺,搁下笔歉疚道“住持明知,学生为寺中壁画意图并非心诚,甚至,学生如今,仍不知您法号。”
  “虔诚不在心,而在行。”住持道。
  李大娘忙碌于众人之间分茶点,楼枫秀正站在门外收贺礼,此时怀里抱着乱七八糟满满当当贺礼,听见交谈声音,歪头看见住持,冲他挑了下眉,嘴里不敬,面上却笑意盈盈道“老秃驴,你也来了!”
  住持瞧他长发系着那条红绳,犹是开怀自在,含笑颔首道“是啊,楼施主,恭喜了。”
  贺礼交叠着直往怀里塞,楼施主应接不暇,没待走近,住持便将一卷经文交付了阿月,道“老衲经手开光,灵的。”
  “什么?”阿月没能明白。
  “今日老衲打扫经阁,窗风掀了经文,想必此卷与施主缘深,遂取了一卷,特来相送。”住持说罢,便不再多留。
  阿月目送了住持,未及翻开经卷,却听楼枫秀道“站住!”
  文人街开书斋的老伯竟也来了,老人家在风月鉴外大体看过,有点迟疑。
  毕竟这里不太像新铺开张,非要说,实在更像一场成亲喜宴。
  不过迟疑很快打消了,他看见了正在目送住持的阿月,正要朝他跟前走去,却被门口收纳贺礼的少年拦住了。
  “劳驾,这是老朽贺礼。”老伯往他怀里摞,楼枫秀瞥见熟悉锦盒,当即想到里面之物,立刻躲开了。
  “我没手!”
  “......无妨。”老伯弯腰,想将锦盒靠在门槛旁放下。
  “拿走!不怕我拿去扔粪坑了?”楼枫秀没好气道。
  听声音十足耳熟,老伯一愣,有点没认出来,于是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
  “是你!”
  “这是我的铺子,不是我是谁?”
  “你,你!”
  “我怎么?让你拿走,还不走?”
  “多谢您特来祝贺,请进来坐吧。”阿月走近来,作了相邀。
  老伯没来得及发火,于是敛了态度,和善道“不了,老朽只是听说这里热闹,过来看一眼,书斋还尚未闭门,这便要走。”
  “那你可快点,街上像我这样偷子可多了,眨眼就能搬空你无价的珍宝!”楼枫秀嘲讽道。
  “你这孩子!”老伯还得争论,阿月往前一步,又道“我送您。”
  老伯摇头,叹了口气,有些腼腆的递上锦盒“此墨,老朽已私藏多年。遇见小友,才觉得墨香珠明,绝世相称。老朽不耻,以自身之浅薄,妄利诱之。经思,实在不如小友坦荡。横竖不能让它随我入土,如小友不计前嫌,还望收下。”
  楼枫秀现在也是读过几本书的,勉强听的半懂,他依然挑着下巴,拒人千里。
  阿月没有接,他轻轻一笑,转而向楼枫秀道“我手中尚捧佛卷,枫秀,你可以代我收下么?”
  “可以。”他想都不想,一口答应。
  由于答应太快,楼枫秀当场愣住,完全没有反悔时间。
  阿月对楼枫秀是循循诱导,是软磨硬泡,是蜜罐子里头腌咸鱼。
  硬生生把他一个下九流,盘成根红苗正的少年郎。
  他对他绝对信任,完全不需要过脑思考。
  只要阿月温声细语一张口,楼枫秀浑身就没有哪块不服从的。
  既然应下来了,他也不好给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接下锦盒,与老伯勉强一笑泯恩仇。
  不消片刻,老杜跟二撂子扛了一麻袋香瓜姗姗来迟。
  二人放下麻袋,发出同样的疑问“你俩,到底是开张还是成亲呢?”
  “......”
  阿月笑而不语,楼枫秀到一下子红了耳尖,憋半天骂了个不轻不重的滚字。
  楼枫秀放下贺礼,刚将锦盒藏到最高的书架顶上,看见那麻袋香瓜,不仅纳闷“你别说这是贺礼,我记得昨天刚从你们地里摘过一篓子!”
  老杜翻了个白眼“世外仙不想进城,非要让我带过来。”
  二撂子拿起一个递给楼枫秀“世外仙伯伯家的香瓜,比杜爷种的还甜!”
  “胡说,你那嘴里吃屎都是香的,能品出什么咸淡?”老杜骂道。
  “是真的!”二撂子据理力争“秀爷尝尝!”
  楼枫秀正将香瓜接到手里,此时人流忽然分出一条大道,祈大爷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个扛匾额的工匠,对阿月道“小后生,老头子特来贺喜啦。”
  “祈爷爷,请进来歇脚,稍后还要请您揭头彩。”阿月道谢间,搬出了铺子里的靠椅。
  “别忙关照我,先让人给牌匾挂上头。”工匠扛上前来,牌匾遮着红绣球,半遮住上头提着的风月鉴三字。
  祈大爷敲了敲匾额横平竖直的字道“这字,我给提的。”
  “还行吧,不如阿月。”楼枫秀掰开香瓜,一边啃着其中一半,一边兀自评价。
  祈大爷拿拐杖戳了戳楼枫秀肚皮“吃吃吃,兔崽子没点眼色,过来帮忙!”
  楼枫秀暗暗骂骂咧咧,随手将香瓜塞给阿月,撸上袖子去帮工匠挂牌匾。
  风月鉴并没有请人制作牌匾,毕竟制匾额要花费一笔不小银钱,本欲挂旌旗的,祈大爷这一送,送的正当时。
  李大娘忙前忙后,分完粘糕分包子分完包子分香瓜,脚不沾地。
  老杜上前帮忙一块分,分着分着,手里一空,当即感慨道“嘿,不够了,人怎么还越来越多了?”
  “小枫找铺面,整条街都在等着开张,自然都得来沾沾喜气啊。”李大娘道。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