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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南夭国地图和塞外诸国也没有。
  对此,连雨年早有预感,腾云驾雾回了一趟丹桂乡,果然在巫祖传下来的神代大荒地图里找到了那几个名字:
  孤月泽、白骨乡、狐首丘、蜃海。
  太棒了,全是地貌大变后或消失、或藏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在神代也算犄角旮旯的地方。
  连雨年怀疑这几个区域也就名字与神代相同,实际上另有所指。但徐令则只知道名字,不知道位置,他只能想办法自己找。
  他是没办法了,兜兜转转,最后找到了巫罗绮。
  彼时,巫罗绮在连雨年为他租的小院子里过得清闲又畅快。
  自上次提醒连雨年“东北有荧星入命大灾”后,他便没再踏出过院门一步,美人头也让他养成了宅女,沉迷话本,看得满脑子都是“霸道王爷爱上四十岁厨娘的我”,妥妥两条血脉纯正的咸鱼。
  连雨年敲开院门时,巫罗绮正裹着披风人模人样地跟对门大爷下围棋,俩臭棋篓子打得是有来有回,水平菜得不分上下难分难舍,还没有五子棋带劲,他看一眼都觉得智商受到了不可名状之物的污染,摇着头走向不远处的菜圃。
  巫罗绮的余光追着他的背影,手上不慎下了一招好棋,差点把跟自己“势均力敌”的大爷当堂抬走,赶紧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悔棋。
  大爷不知看没看出来,笑着骂了一句,用干净利落的几步结束棋局,然后端着搪瓷茶缸悠哉悠哉地离开。
  巫罗绮抖抖衣袖,笑吟吟道:“坏我雅兴的那位,过来聊会儿吧?”
  连雨年把目光从水灵灵的萝卜叶上挪开,明知故问:“聊什么?”
  “聊你今日过来的目的,聊你想找的人,以及……我昨夜卜出来的新卦象。”巫罗绮勾唇一笑,意味深长地道:“苍龙见死,九藤枯绕,天星阴晦,水无归壑,大凶啊。”
  连雨年挑眉:“谁大凶?”
  巫罗绮笑眯眯道:“你的对手啊。”
  第43章
  巫罗绮身上的神棍风范越发足了。
  这人曾经与万千厉鬼共生, 与它们互为枷锁,不是同类胜似同类,可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即便以连雨年练体之后的眼力也还是看不出来, 对他的身份倒是略有猜测。
  这人表面看起来文秀儒雅, 实际上狂得很, 连雨年总觉得他不屑于藏头露尾、阴谋算计, 事实也的确如此。
  从相识以来,巫罗绮就是一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姿态,对连雨年也是有问必答,还句句细致,没有半句托词、玩笑,看不出丝毫说谎的痕迹。
  能做到这一点, 要么他已经将说瞎话秘技修炼至浑然天成的境地, 要么, 他确实表里如一, 值得信任。
  连雨年与他不熟, 心里的指针无法坚定指向后者, 但直觉也告诉他,这人绝不是前者。
  连雨年眼中的审视毫不遮掩, 巫罗绮也并不紧张:“怎么,先生是被我的神机妙算吓到了?”
  “有点儿。你知道得太多,比料敌机先更多一步, 偶尔会让我生出危险的疑虑, 比如……”连雨年走到他对面坐下,扫了眼棋盘上凌乱交融的黑白二色,“你其实是幕后真凶。”
  巫罗绮轻笑, 一双狐狸眼生得机巧,稍有情绪波动就显露得分明:“我不是。我以为你已经见过所谓的幕后真凶了,否则卦辞第一句‘苍龙见死’又是从何而来?”
  连雨年挑眉:“你是通过我的调查进度算的卦?”
  “换个词吧,我喜欢用气机纠缠。”巫罗绮用“孺子难教”的眼神看了看他,“命运二字可以拆解为两部分,在天为天机,在人为气机,你可以理解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根乃至多根线,与他人交集越多,关系越深,彼此间的线就纠缠得越紧密。你身上一共就两根线,一根缠着人皇陛下,一根缠着苍龙虚影……哎呀。”
  他突然停下科普,毫无平仄的一句惊叹令连雨年奇怪地问道:“怎么?”
  巫罗绮盯着他背后某片虚空半晌,唇角压了压,却止不住地上扬,难掩幸灾乐祸:“松一点,那条小龙要被你勒死了。”
  “……”
  好好的说什么疯话?
  连雨年正想让他别跑题,视线掠过他眼眶时,却在那两汪沉静的紫色中看到了两幕截然不同的倒影——
  左眼是两株盘虬结绕的树木,一株直冲云霄,一株倒伸入地下;右眼是一束金红色闪电缠绕着一道弯弯曲曲的龙形虚影,闪电忽明忽暗,卡着虚影逆鳞的位置炸了又炸,虚影不断挣扎着,本就虚幻的身形越发黯淡可怜。
  虽然下一秒画面便从巫罗绮眼底褪去,但连雨年仍然看了个真切,表情复杂。
  他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道:“原来苍龙见死是写实描述么……等等,你应该见过苍龙虚影本人才对,被关进云湖后,他不是常带着厉鬼去找你,让你与之相连?”
  “嗯……这便是吊诡之处了。”巫罗绮托住下巴,“那人似乎有许多副皮囊,每回来都是以不同面貌。我对他最早的印象是一名文弱书生,比你矮大半个头,风一吹就能散架似的绣花枕头,长相也很普通,却有一双黑森森的、看久了便如被猛兽盯上,使人不寒而栗的眼睛。”
  巫罗绮并无形体,只是一抹幻影,遇到连雨年之前六欲不显,七情淡薄,那双眼睛是当时唯一令他感到毛骨悚然,让他有自己还活在世间的感觉之物。
  “他的形貌千变万化,唯独眼睛从未变过,可我确定他是人族,并非苍龙。”说到这儿,巫罗绮停下思索片刻,接着道:“苍龙是天地之灵,万古以来只有一条,早已随着神代消亡而销声匿迹……我没有亲眼见过。”
  连雨年心头微动,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巫罗绮似乎并未察觉自己口无遮拦暴露了什么:“云湖旁埋着的苍龙头颅保不齐就是那位,托你的福,我有幸见过一面,更加能确定那人是人非龙。但与你气机纠缠的这位幕后真凶,又切切实实有着苍龙命格和苍龙气机。”
  连雨年若有所思:“那颗头是几时埋在云湖旁的,你有印象吗?”
  巫罗绮摇头:“那人不送新厉鬼过来的时间里,我几乎都在沉睡。”
  “那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唔……”巫罗绮回忆许久,“怎么也得是七八年前了。你不是在云湖抓住了一个替他养鬼的小点心吗?在那位小点心之前,还有过两个代他送鬼、养鬼的肉骨头,仔细算下来……我最后一次见他,正好是在十年以前。”
  估计是饿了,他起的外号多少带点色香味俱全。
  “十年……云湖山和云湖的历史能追溯到神代刚结束那会儿,那颗头不是他埋的。苍龙头颅那般巨大,练体之前我托一下都困难,他实力不及那时的我,做不到悄无声息地用龙头替换掉原本的山。”连雨年捏捏眉心,“看来龙头一直埋在云湖边上,他在龙头周边埋下那么多术式和阵法,不过借用而已……”
  话未说完,两人同时一愣,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面面相觑。
  “云湖旁若是苍龙的埋骨地,怎么会只有一颗头颅?”连雨年喃喃道,“是他窃走了龙身?”
  “他怎么做到的?”巫罗绮脱口而出,一身神棍气度荡然无存,“那可是苍龙!哪怕是尸体,也是苍龙的尸体!何况这种先天之灵,死后基本都会魂化天地,身归自然,就像……你家巫祖和初代人皇那样,怎么可能会留下一具不朽龙躯为人族所用?”
  连雨年被他说得头疼:“我也想知道他是如何将龙身与龙头切开,又是如何与前者融合,以实现窃夺苍龙命格的算计。苍龙已死,命格不是该散了吗?他怎么夺的?凭什么去夺?”
  这个世界没有“龙的传人”这一说法,苍龙是初代人皇的臣子,随他征战大荒的助力之一,直接对应的是皇权,所以人族和苍龙没有象征意义上的连结,觋不可能凭借这个窃夺苍龙命格。
  那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现在又得了苍龙几分实力?一直躲藏着不见人,是仍在消化苍龙“遗产”吗?
  他究竟想做什么?
  连雨年太阳穴突突直跳,有种跟合作伙伴对账后发现公司亏空一个亿,但现金流居然没断还转得飞起的惊悚感。
  会有这种既视感,实在是因为觋太神秘,也太全面了。
  他好像无所不能,好像掌握了天底下所有有用的东西,先太子上位跟他有关,云湖下的万千厉鬼是他所养,巫祖和初代人皇的下葬路线被他拿来当饲养厉鬼的窝点,想制造怨魂就能掏出早该不存于世的巫垢,就连苍龙尸首都是他的囊中物,被他做成了一鱼两吃——身躯用以强大己身,头颅藏着当底牌。
  妖蛊教那种无孔不入的庞然大物是他打的基础,目前出现的所有掌握异术之人,除连雨年外皆出自他的手下。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有何目的?又为此谋划了多久?
  连雨年一往深里想就头皮发麻,若非自己掌握着足以掀桌子的力量,这仗根本没法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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