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会的。
肩头的大黑也知道些什么,沉默着俯身,像是青年对着松听雪说、又像是青年的自言自语,他细微的声音跟着陈恭心底的声音一起附和:不会的,我们心知肚明。
陈恭再次起身,一言不发,伸手就是对着上官楚的脑袋,上官楚一只手空了出来,另一只手还牢牢的抓着松听雪,一只手让他打自然是比不过陈恭,不过他手上还有松听雪当肉盾,陈恭的动作也束手束脚,好几次为了不伤害松听雪险些打到他自己。
松听雪看得着急,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两人打来打去,突然间,他在地上看到了什么,趁着上官楚下一次的弯身躲避,松听雪用尽自己缓和一部分的妖力,狠狠把自己撞到了地上。
这一下是撞得他眼冒金星,大脑痛得嗡嗡作响,上官楚心道不妙,刚想把他抓回来,一旁的陈恭已经出手,一招接着一招,打的他丝毫没有分神去看松听雪的心思。
那是一只很小的黑色虫子。
松听雪看着他,心中涌现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激得他整个人心脏抽动,沉闷得不像话。
“你想活着吗?”那虫子问。
“…我想。”松听雪感觉到自己头上又血液流了下来:“可我更想让我的家人们活着。”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对上了附近缠斗的陈恭:“都要一起活着。”
虫子没继续说话,只是重重的叹了三声气。
“我会让你活着的。”
松听雪觉得自己已经晕过去了,却有一种温暖的力量涌动过来,暖洋洋的把他包裹在里面,身上的伤口在快速的愈合,舒服得像是睡了一个带着美梦的觉,在梦里有着许许多多的人,有他的爹爹和娘亲,也有邻居家的娇娇大牛,水池边的泥鳅爷爷……还有陈恭,大家围坐在篝火边唱着歌跳着舞,娘亲揪着爹爹的耳朵让他少喝酒,树上突然掉下一个果子,原来是坐在树上的陈恭示意他再倒一杯酒,松听雪气鼓鼓的抓起酒杯,杯壁的触感却十分奇怪,粗糙的,隐约还有点剌手,松听雪被这奇怪的酒杯划破了手。
殷红的血液滴落下来,醒目的红色扩散到他整个眼眸。
上官楚猩红的眼瞳兴奋放大,死死盯住这边,陈恭的视线也看了过来,似乎是在不可置信。
美梦醒了,温暖的篝火也消失了,松听雪睁开眼,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的正是那仙草。
第42章
趁着这两边人都僵持的空档, 陈恭伸出手,发现本应该在自己怀里的仙草已经莫名其妙的去了松听雪的手边,刚才还和他缠斗的上官楚已经收了视线, 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边的松听雪,显然是已经被仙草吸引过去。
秉着146在脑海内的警告和劝诫, 陈恭停下欲敲碎上官楚脑壳的手,像个木偶一样安静的站在原地。
他突然有些想笑。
这仙草真是怪异, 虽然长得跟路边野草一样,但所有人看到它的第一眼都能认出来这东西就是仙草。
松听雪反应很快, 认识到自己手边就是仙草的一瞬间, 他立刻把仙草紧紧攥到手心,神色冷冷的盯着一旁觊觎仙草的上官楚,上官楚刚才还被陈恭说的破防急着打架,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最初那种漫不经心的神色, 看着他,反而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瞧瞧, 这不是会做吗,都把仙草送到我眼前,省得我找了。”
松听雪哪里知道仙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左右环视,却没有看到刚才那只跟他说话的黑色虫子,他起身, 抿着嘴唇, 还是不说话, 任由上官楚怎么挑衅,他都一言不发,只是神色警惕的护着仙草。
上官楚并不担心, 这仙草拿到手只是时间问题,松听雪压根打不过他,陈恭也只能勉强和他打个平手,加上他现在束手束脚,他们两个人和自己打斗打不过去。
“听话,把仙草乖乖给我,我还能让你俩平安的离开,如果不能……”
刹那间,上官楚面色发狠,直接冲着松听雪奔了过去:“给我!”
什么雪狐,什么守护者,只要他能拿到仙草,如何处理这些人就都不是问题,他能解决之前那些人,就能解决最后剩下的这两个!
更何况,斩草除根的道理他明白得很,哪怕再想折磨对方,他也不想留着一个这样的隐患,仙草的存在必须失传于世!
从一开始,他压根就没想着让这俩人活下去!
想到这里,上官楚更是神色癫狂,迅速从自己的内侧衣兜中掏出一粒鲜红药丸,毫不犹豫的扔进自己的口中,他眼眸中的红光亮到极致,手上黑紫色的魔力几乎要变成纯黑,里面的力量极速涌动,连带着周边的空气都变得发烫。
【恭哥!】146大喝一声【就是现在!】
砰——
两股极为可怕的力量相撞,发出的余波足以撼动这一方天地,周围天崩地裂,这地方刚才就已经足够破落,现在更是不能看,大片大片的宅邸沦为废墟,几乎快要把所有还尚未凉透的尸体埋在土块之下,所有人的一切都消失在这场爆炸中,上官楚的话没有瞎说,他那一击几乎赌上了他大半的力量,还上了不知名的秘药,直接提升了自己功力的好几倍,换做是松听雪,早该死在他的魔力余波中。
“咳咳……咳咳。”
松听雪从大片的灰尘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前方青年抱在怀中,血迹像河流一样晕染开来,最中心的空洞显得格外明显,他颤抖着想要伸出手,却被青年拦住,那双格外冰冷的手抓住他的:“别动……”
耳边还能感受到对方温暖的吐息,然而松听雪发现对方压根就抓不住自己,那手颤抖得不成样子,他轻轻一动就脱落了,陈恭气若游丝,却还是带着那股足够让人安心的气息:“别说话。”
小狐狸的眼泪都下来了,他僵硬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除了刚才两句脑内传音,青年后面就没了声响,松听雪想要抱紧他,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啪嗒啪嗒眼泪掉得更凶,陈恭的怀抱就像他此时唯一能去的避风港,或是大厦将倾前的最后一片遮身瓦砾。
他想起不知在何处死去的父母,还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曾消散的,周边的血腥味。
他不是迟钝,也不是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样,他只是自欺欺人的想着,只要自己还没有亲眼所见,那便不能证明这件事已经发生,最后一片憧憬到刚才还留在心底,现在就被现实撕扯得鲜血淋漓。
爹爹和娘亲已经遭遇了不测,现在自己身边最后一个足够亲近和信任的人…似乎也要离开他了。
上官楚翻过陈恭的身体,白衣的青年直挺挺的摔落地上,上官楚冷哼一声,面色有些得意,松听雪闭着眼睛屏住呼吸,身上难以自持的发抖,无数复杂的情绪在这个时候向他涌来,拥有血海深仇的人就在眼前,他没有能够与之对抗的力量,甚至对这些事情发生的缘由一无所知。
松临木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清楚的一切,命运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到来。
“呵。”上官楚用尽了自己大半的力量,现在自然也不好受,可看着刚才嚣张青年现在这样,他心中快意,恨不得高歌一曲以示自己即将拿到仙草的喜悦。
他慢悠悠的逼近,不屑的看了一眼松听雪,又直接抢走了一旁的仙草,路过陈恭的时候,他还想着踢一脚再走,可仙草的光时隐时灭,他怕耽误了药效,连忙离开,不再继续追责这边的奇怪。
反正,这两人已经都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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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确定上官楚完全离开,松听雪才敢出来,他的双脚发软,第一时间就扑到了陈恭面前,抱紧了他的手臂,止不住的呜咽:“哥哥!哥哥!你醒一醒!”
“慌什么?”陈恭半掀起眼皮,勾着唇:“我还没死呢!”
陈恭的身体状况显然很让人担忧,血根本就止不住,大片大片的往下流,几乎把他整个上衣都要染红,松听雪的术法还没缓过来,也没力气走得更远去拿什么药草,他徒劳的拿手盖住青年腹前的窟窿,一边盖一边哭,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血迹几乎浸满了他整双手。
“哥哥……”
松听雪还在哭着,陈恭已经不再说话,重新闭上眼睛,松听雪害怕陈恭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就看着陈恭,一遍一遍的讲着自己的事和陈恭的事,讲着在雪狐族群院子中发生过的一切,大的小的有趣的悲伤的,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记忆那样好,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把这些零散庞大的记忆全部收集起来,只为了多留住一个人的时间。
不知道讲了多久,松听雪的嗓子眼已经传来使用过度的火辣刺痛,他陡然安静下来,看着面前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这里的青年。
松听雪没说过,他一直觉得陈恭很好看。眼睛好看鼻子也好看,无数加分项凑在一起格外赏心悦目的五官,在陈恭这个人的脸上就总是显得有点坏,陈恭平常一点也不体贴,还总和他吵架拌嘴,总让他干一些乱七八糟的活,总把他惹生气……可那个鲜活的人影被面前这具安静的身体取而代之,他却一点都不习惯,松听雪俯身,把头深深埋进陈恭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