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此时，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只过去了几分钟，他渐渐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属于“陆择栖”的记忆在脑海中横冲直撞，令他仿佛处于混沌的梦境。
“你在看什么？”坐在旁边的练习生好奇地同他搭话。
他扭头，对上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睛。
对方朝上指了指，补充道：“你好像一直在看上面。”
以此为契机，两个人渐渐开始讲话，一起聊舞台上的表演，一起夸赞其他练习生，并同样默契地不谈论自己的事。
直到对方被工作人员叫去后场准备，陆择栖才通过大屏幕得知了他叫林育睦，是著名公司myx的练习生。
他带来的表演异常精彩，陆择栖全神贯注地看完了全程，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这时候的陆择栖不太懂舞蹈的好坏，单纯觉得台上的三人中他的动作最为流畅，一举一动都显得肆意洒脱。
后来才知道，那是多年练舞之人才能拥有的自如。
之后，他又在个人展示环节唱了首陆择栖完全没听过的法语歌，发音优美，嗓音圆润，在场的练习生们自动屏息凝神，连呼吸声都觉得是对舞台的打扰。
陆择栖沉默了。
原本以为遇到了惺惺相惜的小透明，结果对方竟是大佬。
明明就在几分钟以前，他们两个还在一起对着别的练习生大夸特夸，说这个好厉害，那个好厉害，没想到自己旁边这位更强，直接拿下a等级，甚至是初评级开始后的首a。
当然，其他两位表现也很优秀的练习生被他自动忽略了。
第一天的初识后，两人成功变成走廊遇到会打招呼、偶尔相约一起去食堂的关系。
但由于陆择栖在f班，光是练习就已经要了他大半条命，再加上那时的他还没学会“去找a班选手请教顺便蹭镜头”这种高级技巧，一直跟在大部队后面埋头苦练，交流渐渐变少。
等到了二周目，陆择栖终于变聪明了一点，开始去a班蹭课，并缠着林育睦教他跳舞，他又勤学肯练，三天内进步飞速，等到在评级之时终于爬进a班，两个人也逐渐成了朋友。
现在回忆起来，陆择栖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曾经他们真的像朋友一样，一起努力练习，互相鼓励，向着最终的目标共同奋斗。
除了林育睦之外，他和一起参加公演的选手们也熟悉起来，会小打小闹，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会在有人淘汰时围在一起，边笑哭了的人，边偷偷抹眼泪。
那时的经历就好像一场梦。
随着任务的失败，一切被推翻重开，他回到原点，独自一人怀抱着这些回忆。
而这次，由于最开始的意外，他稀里糊涂地坐上了最高点。
他没有去原来的位置。
因此，现在的他对林育睦来说是个陌生人。
全部都要，重来。
回忆其间，台上的第三位练习生已结束个人表演，陆择栖记得他叫刘墨湘，本人和他名字给人的印象差不多，是个性情温柔，说话细声细语的少年。
但有些胆小，团体表现时并不明显，可轮到他自己时就有些怯场，唱歌时声音有些发抖。
最后只拿到b等级。
前两位表演的孟凡炟和林育睦毫不意外是a级。这和之前的两次并无不同。
接下来是下一组选手上台。
忽然，工作人员悄悄来到陆择栖身边，通知他去后台准备，同时，其他四位队友也一同站起来。
原来已经到了要登台的时候了。
中途回忆起过去的事导致分心，根本没来得及想好一会儿的初舞台要怎么办。陆择栖迟来地感到懊悔。
他锤了锤有些僵硬的双腿，跟上工作人员的步伐，队友们同他汇合，大家默契地沉默不语，搞得他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要说“上场前一起熟悉一下编舞”吗？这句话由他这个根本没什么part的五号位来说，好像真的有点像在阴阳诶。
怎么办呢……
正想着，刚结束表演的三人迎面走来。拿了b等级的刘墨湘走在中间，神情低落，另外两人正一左一右安慰他。
陆择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几位队友，大家一声不吭，每个人之间恨不得隔着一米距离。不禁感叹，都是同公司出身，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算了，不想这个。
他定了定神，迎着走上去，心跳难以抑制地加快。
他突然有一种，和好朋友绝交后发现对方很快就有了新朋友的即视感。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楚。
难道，前一次的时就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明明眼前的人和之前并没有半点不同，只是，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我身上。
擦肩而过的瞬间，身体好像违背了大脑的意志，擅自停下脚步。
“小林？”
以前他总是这样称呼对方。
半秒后，陆择栖才察觉出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
林育睦脚步顿了一下，缓缓回过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最标准的完美笑容取代。
“你好……
是有什么事吗？”
第5章
“刚刚那是谁？”
原已走出几步的孟凡炟重新退回林育睦旁边，后者摇摇头，说，“走吧。”
“不认识干嘛叫你……”孟凡炟显然还在疑惑，眯了眯眼，目光冷淡了几分，“来宣战的？”
“怎么可能。”林育睦无奈地笑笑，注意到小他一岁的弟弟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离开前，他有些不放心地朝后台的方向去望，刚才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工作人员之间。
与此同时，陆择栖正在认真思考，如果，他是说如果，自己突然跑到舞台上尖叫扭曲并阴暗地爬行，能不能已“精神状态有问题”被节目组退赛。
退赛等于没出道，没出道等于任务失败，任务失败等于记忆保留从头再来。
不行，这段记忆他也一点不想保留下来。
比突然叫住不认识的人更尴尬的是，他竟然害怕地临阵脱逃了。
林育睦疏离的语气让他终于肯面对现实——这个该死的选秀游戏就是这样，他是手握存档、可以一遍遍重来的主角，而其他人就像npc，只要有一步出错，头顶的选项就不会出现。
陆择栖绕过前面的人快步走向后台。
他要快点忘记过去，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一会儿的初舞台上。
三周目，他绝对不能再失败。
“喂。”后面突然传来声音。
陆择栖没搞清对方是不是在叫自己，直到一只手搭到他肩上。
是张术河。
“怎么了？”
陆择栖稍稍移动重心，对方立刻反应过来，很识趣地放下手朝他一笑，说没什么。
张术河来公司较晚，练习时间不久，也没什么突出的能力，在队里存在感不强。
站位也是在最边上，和陆择栖一左一右，当两位护法。
因此，比起其他三位成员，陆择栖总觉得他和自己的心里距离更近些。
刚说完没事，陆择栖还没来得及疑惑，他便摸了摸鼻子，假装突然想到似的：“不过……”
“你和myx的人认识？”
陆择栖立即明白对方指的是林育睦。
林育睦才从舞台上下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汗渍，皮肤在白色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眼睛是无机质的蓝色。
对上视线的一刹那，陆择栖不由得恍惚起来。
这是他熟悉的颜色。
第三次公演，林育睦被粉丝投成c位，为了配合那首歌的舞台，他将头发染成冰蓝色。
现场粉丝的尖叫声大得快要把房顶掀起来。
他见粉丝喜欢，之后又补染了几次，直到决赛那天，他仍旧顶着一头蓝发，美瞳也换成了同色系。
顺位发表时，被叫到名字的偏过头，对后一排的陆择栖轻声说：“我在上面等你。”
闪耀的舞台光在他眼睛里投出一轮新月。
陆择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蓝发蓝瞳的林育睦在他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他忘记了对方在初登场时还是黑发。
在金字塔顶百无聊赖时，他认不出大家的脸，只是一个个看过去，在众多头顶之中寻找一抹蓝色。
结果一无所获。
已与他成为陌生人的林育睦面对面同他站在一起，与他视线相接，目光平静疏离。
“呃……就是……”陆择栖磕磕绊绊地开口，“刚刚，你们的表演很精彩。”
“谢谢。”林育睦朝他礼貌地微笑，“你也是，我也很喜欢那位rapper的歌。”
说的是他和田风岭battle时唱的那段。
陆择栖心想：当然啦，曾经你可是在我室友放歌时突然闯进来，两个人一起又唱又跳……
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的我们只是……
“怎么可能认识！”陆择栖摆摆手，飞快地否认了，“就只是觉得他们的表演很厉害，没忍住当面夸了一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