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前两周目，陆择栖初来乍到，全身上下根本找不出任何值得单独拿出来展示的东西，每到这个环节，他都像害怕被老师点名的学生，拼命把头埋下去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等到后来，他终于意识到，这里不是课堂，根本不会有人叫到他的名字。
那些拥有展示机会的人选，其实早就定好了。
【您上次失败的原因是：青蔓娱乐置换了您的票数和排名】
系统的声音再次回响于耳畔。
那这一次呢？
他是不是能真的改变些什么？
握住话筒的双手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不知是哪位导师对他说了一句“别紧张”，他朝评委席淡淡一笑，算是回应。
身边的队友不知不觉间已经退到后方，将舞台中心留给他。
陆择栖缓缓闭上双眼，早已烂熟于心的歌词流淌而出。
在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的自己原来是在害怕。
那股压在他心头，令他呼吸渐紧的力量竟然是……恐惧。
初舞台明明已经结束，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去f班罢了。
自己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梦烟火》的表演意外频发。
为了维持站位，夏泽禹当机立断，决然地将张术河推向一边。
收音器脱落，田风岭第一时间将它抓住，并迅速观察到陆择栖的动作，电光火石之间便理解了他的用意，做出手枪的手势。
原来他们会做出这种反应、选择这种应对方式。
明明在这里经历过两次轮回，陆择栖突然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们。
连续三次的轮回逐渐钝化了他的感知，他竟险些忘记，这里并不是被编程好的游戏，身边的队友也不是只会做同样的动作、说同样话的npc。
人是不可能被预测的。
不止是田风岭和夏泽禹，在场的选手们每一瞬间都发生着变化，他们会学习、会思考、会进步，如果自己不拼尽全力保持前进，说不定就会在某一刻被别人甩下。
促使他举起手的，正是这种恐惧。
如果不主动出击做出改变，他只会重蹈前两次失败的覆辙。
于是，他卑鄙地选择了这首歌——这首他曾在决赛夜唱过的歌，《夏日记录》。
二周目，陆择栖不可思议地走到了最后，即将与其他十九位晋级选手一起在决赛舞台上进行个人表演，作为最终的成果展示。
他自知自己的舞蹈根本无法单独撑起整个舞台，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看上去简单一点的vocal组——毕竟，他只要拿着话筒站桩唱就好了。
却没想到，这一决定令他彻底坠入地狱。
走音、破音、气短、喘不上气……无数次的练习后他终于悟了——就不该选这么难的歌！
好在，最后的成果还算圆满，决赛夜的他虽然因为紧张而声音发抖，但也没出现失误，表演顺利地结束了。
成果展示的舞台表演曲目自选，到了决赛阶段，选手们的人气已基本定型，全靠已有的粉丝氪金冲榜，表演的内容对票数几乎没有太大加持。因此，选手多半会选择自己喜欢的、或粉丝想看的表演内容。
陆择栖对这个世界的歌曲了解不多，刚一来就被关进封闭式选秀里，压根没有接触新事物的途径。
他毫不意外地对最终选曲犯了难，只好去求助其他练习生。
当时同他关系较为亲近的林育睦推荐了《夏日记录》，说是公司前辈的歌，“之前听过几次，感觉很适合你的嗓音。”
而此时，轮回的第三次，他独自在舞台上清唱出这首曾日夜练习过的歌曲。
舞台灯光简陋，没有决赛夜那般宏达绚丽的舞美，台下也没有高举灯牌、热情呼喊他名字的粉丝。
表演为决赛夜准备的歌——这种卑鄙的手段只有他，只有被系统挟持，一遍遍在这场选秀中轮回的他才可以做到。
他知道，这是彻彻底底的作弊行为。
对台上的成员，对台下的每一位练习生都不公平。
可是别无他法。
要想出道，他必须在第一期的舞台上夺下所有人的目光。
而这首歌，便是他现在所拥有的全部。
曾经日日夜夜的练习、两次失败的轮回、导师的教导和其他选手的帮助……过去的种种塑造了现在的他。
《夏日记录》是此刻的他能带来的最好的舞台。
是他全部实力的证明，是他曾经的终点。
同时，这也将成为他的起点。
此后，他只能，或者说必须——必须一步步超越今天的自己。
开口第一秒，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紧涩。
视野里一片橙红。
陆择栖没有睁开眼睛，这首歌已经牢牢刻进他的脑海里，几乎不需要思考，歌词的下一句便会自然地倾泄而出。
曲调渐缓，他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嗓子慢慢放松下来。
歌声清澈通透，无伴奏的清唱更能体现出他音色的特点。
他不会高级的歌唱技巧，仔细听甚至能感觉到气息的瑕疵，不完美的演唱反而显得松弛，好像他不是在舞台上表演，只是呢喃地讲述童年过往。
《夏日记录》整首歌旋律自然流畅，服务于歌词，辅助情绪自然递进带着股真实动人的倾诉感，甚至会令听者误以为，这首歌是独独为自己一个人所唱。
一曲结束，台下安静了一瞬，这才迟迟响起掌声。
陆择栖重新看向观众，认真鞠了一躬。
表演结束。
归队时，他刻意观察了其他几位成员的表情。
他想知道，自己这一突然的举动，又会带来怎样的改变。
田风岭脸绷得很紧，神情严肃。
果然，他接下来便紧随其后，第二个提出要进行个人展示。
这与原定的流程相符。
他准备了个人的solo舞台，获得pd允许后，几位队友暂时退后。
与抢夺金字塔c位那次临时表演不同，他带来的是一首成熟的rap曲，配合着富有律动感、带有稍许性感的舞蹈，整个舞台一气呵成。
其间还有一小句转音。
上一秒，节奏强劲的rap结束，尾音拉长，自然地承接上之后的唱段，几句歌词节奏平缓旋律简单，配合着田风岭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带着一股缱绻的慵懒。
这段表演陆择栖在前两周目看过，当时的田风岭转音时略有瑕疵，其他部分则完成的很好。
毕竟，这是他早就练习好的曲目，一定会在初舞台上表演。
而这次，曾经有过缺陷的地方被他流畅地带过，整段演出几乎完美。
果然……陆择栖暗忖，是他扇动了蝴蝶的翅膀，不知从哪一刻起，三周目的世界正在悄悄发生改变。
之后，其余的三人以没有事先准备为由，拒绝了导师给的展示机会。
令陆择栖意外的是，夏泽禹竟然也没有表演。
虽说之前他也是被cue到后不得不唱了一小段，本身并没有想要自我展示的意思，可他毕竟靠那首歌拿了b等级。
这样一来，他等级一定也会随之变化。
蝴蝶翅膀带来的影响远未结束，三周目的路或许会通往一个全新的方向。
流程全部结束，接下来，导师们开始结合个人舞台，给出每一位选手的考核评价。
“陆择栖……”谌岚斟酌着叫出第一个名字，“你是第一个坐上c位的人，对吧？”
第8章
“嗯……”陆择栖下意识点头，而后才记起要拿话筒。
“你们这个舞台，练习了多久？”就在他以为对方会就“c位”的问题继续讨论时，谌岚突然将话题转向团体表演。
陆择栖刚刚举起的话筒又缓缓放下。
一般这种问题，会有团体中担任“队长”角色的成员来回答。
“不到一个月。”田风岭利落地说。
自青蔓娱乐把要送去参加选秀的选手凑到一起，距今确实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只是当初和他们一起练习的不是陆择栖，而是另一位练习生。
正是因为他的突然离开，才得以让“原陆择栖”进入公司，草草练习过后就被扔进节目现场自生自灭。
“嗯……但是……”谌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们的表现看起来像只练习了两天。”
场上的空气似乎凝结了一秒。
这其实是评委们的惯用伎俩。
在选秀节目中，比起认真地从专业角度评判一首歌或一段舞蹈，戏剧性和反转才是观众们最喜闻乐见的东西。
先将选手夸得天花乱坠，再猛地点出他的致命缺陷，完成最后一击，说“你这样的人团队里并不需要”，让他自我怀疑；或是将一个人贬得一文不值，再给他块糖，摸摸头告诉他“其实你也没那么差啦”，叫他重燃希望……都是常见套路。
很明显，台上的五人正处于这样的圈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