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一片嘈杂中,这句话传到他耳边时却异常清晰,有那么一瞬间,陆择栖甚至以为对方是在同他说话。
  当然不可能是,那个声音很快得到回应,前面令一个男生略带抱怨地说:“走走走,还真就这么短啊,还没我买完svip跳过的广告长呢。”
  又一个人跟着应和:“就是,也没我停车时间长。”
  陆择栖一字不落地把几个人的对话听进自己耳朵。可能是出于从中心里,前面的人说着要走,他便也跟着转过身,像来时一样一点点挪出人群。
  身边没了遮挡,迎面袭来的风凉意更甚,原本此段小插曲就该这样结束,成为玻璃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白点。可惜他被风吹得睁不开眼,越走越慢,很快就被身后一个喊着“请等一下”的声音追上。
  陆择栖不确定他叫的是不是自己,闻声回头时仍半眯着眼睛,表情估计很差。
  因为追上来的人在看到他的正脸后明显一怔,他几乎也在同一时刻愣住,毕竟,他从没见过有年轻男人在脸上留如此显老的胡子。
  胡子男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地打量他:“这位同学你好,请问你有没有时间……哦,等一下。”
  说着,那人从夹克内兜里掏出张小卡片,郑重地地上前,“我是mystery axis的,呃,怎么说,我其实——”
  胡子男突然顿住,好像在努力思考该如何做介绍自己,陆择栖静静等待几秒,对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继续说道,“其实我是个星探——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陆择栖点点头,周围人来人往,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路边实在突兀。好像旁边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胡子男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显然变得比之前兴奋,拉着他滔滔不绝:“你有没有想过要当明星?没有吗,你是住附近,还是过来玩,父母没和你一起吗?我们公司正在挖掘有潜力的练习生,你有没有兴趣?你知道练习生是做什么的吗,现在有没有时间,有的话可以和我回公司参观,哦对了,我是和公司练习生一起来的,我可以让他们和你讲——”
  陆择栖中途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将正处于兴头上的男人打断,最后还是他自己停了下来。
  “咦,人呢?”他朝四周望去,未说完的话断在风里,“跑哪去了?都说了原地等我,真不让人省心。”
  陆择栖见他焦急的模样,很快就把刚刚听到的话忘掉多一半,甚至打算问问他在找什么,需不需要自己帮忙一起找。
  胡子男寻人未果,“啧”了一声,重新扭头看过来,拿出手机,“同学,你扫我,咱俩加下好友,之后再和你细说。”
  陆择栖抱歉地说:“我出来没带手机。”
  对方满脸震惊,从他的话中推断出他家应该离这不远,否则怎么忘带了手机这么重要的东西还如此平静。
  胡子男很快冷静下来,用两只手抓着他的肩膀晃了几下:“我得先去抓人,同学,给你的名片上有我电话,回家了一定要打给我,好吗?”
  “哦……”陆择栖下意识去摸被自己随手放进口袋的卡片。现在还有人随身携带名片,这个人的习惯和脸部造型一样老派。
  他慢慢点了点头。
  那人满意地笑笑,跑了几步仍回头朝他喊:“一定记得,回头打给我!”
  他继续点头,不过这个电话最终还是没打成,再后来名片就不知道被他放到哪里,找不到了。
  于是,三年后的陆择栖听完朱嘉宁的话笑了笑,说也是,哪有这么巧——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位经纪人,他有胡子吗?
  第123章
  “胡子?”朱嘉宁听完就开始笑, “现在有,但我还在公司的那段时间没有,不知道小雨哥什么时候开始留的, 诶你怎么知道——哦对,上次他来过选手宿舍,你是那时候看见的他吧, 特好笑是不是?”
  “不是,应该比那要早。”陆择栖只回答了倒数第二个问题。对方估计没明白,一个人低头嘟囔着,“是吗,我觉得还挺好笑的啊……”
  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但陆择栖没放弃, 他打算之后去问问林育睦, 反正他们晚上还要再见面。
  夜间练习基本是大家分别熟悉自己的part,他完整地听了几遍原曲,感觉熟悉得差不多了便试着跟唱。随后现实马上就会告诉他:你好,差得挺多。
  “……”他靠着墙放空了几秒,顺道想念了一下许维, 不一会儿有个人声从音乐的缝隙里穿过, 钻进他脑子里。
  他摘掉一侧耳机循着声音的方向扭头, 看到常文旭正冲他招手:“别发呆了,有什么问题过来说。”
  “来来来, 马上就来。”他把另一只耳机也摘掉, 用衣摆将自己的东西一兜就这么蹭过去了。
  声乐导师褚海丛稍显严厉,前队友许维又不太正经,相比之下,常文旭相处起来叫人更放松, 不说没用的俏皮话,就算问他很白痴的问题,他也只是有点无语地盯着你,叹口气说好吧,原来我需要从这么基础的地方开始讲。
  善良得有点让人于心不忍。陆择栖担心自己这样会耽误他的进度,结果对方扬了扬歌词纸,风轻云淡道:“这些太简单,不用练就会了。”
  随后成功收获一道敬佩的目光。陆择栖望了望房间里的其他人,压低声音跟他耳语:“要不还是低调一点……”他就笑,说,陈述事实罢了。
  特别自信,特别拉仇恨。
  而陆择栖则是觉得自己特别幸运,他怎么在哪一组都能淘到私教老师,真幸福。
  常文旭相当有耐心,尽管中途多次面露迷茫,最终也能微笑着解答各种难题,陆择栖逮着他一只羊薅了一整晚,临走前仍有点依依不舍。可惜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常文旭是人类不是吸血鬼,需要正常睡眠;小林和他约好了要一起回去,不能让人家等太久。
  他跟练习室里的其他人告了别,去小隔间拿上自己的外套出发找人。
  他具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到了节目录制现场,一切的设定故事都是从系统那里听来的,他想,接到通知收拾东西来选秀的陆择栖一定认为自己会被早早淘汰,行李准备得十分粗糙。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他却没几件能穿的衣服,因此对身上这间深灰色的大衣格外珍惜,一到室内就挂在墙上供起来。
  林育睦那组的练习室在一层,下了楼梯后明显感觉到走廊内空气渐凉,不久前陆择栖刚来过一次,这回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门。
  但没敢进。虽然房门开着,他依然做贼般朝里面看了看,房间里只剩一位选手还在,但不是他要找的人。他盘算着是进去打声招呼还是在门口等,却听见里面人头也不抬地叫他:“你不冷?想看什么进来看。”
  陆择栖听话地进了门,打量一圈,唯一的选手身上是粉衣服,比赛到了这个阶段,已经没人会在意当初的分班结果。时间过得真快。
  “找谁的?”那个人似乎意识到自己待客不周,放下手中的事看过来,嘴角漾出礼貌的微笑。
  “小林,他还在吗?”
  “不知道,也许在洗手间,也许去了其他组串门,说不定已经走了。但后者可能性不大,他的东西还在这里。”
  “哦……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吗?”
  “不行的话我为什么要喊你进来?你随便坐。”
  陆择栖没敢坐,假装游览一眼望得到头的练习室。如果现在跟他共处一室的是别人,比如上次来碰上的陈月新——那人看上去听健谈的——他肯定会坐过去主动聊两句,然而此刻在他旁边的是臧天悦,他跟人家不熟。
  都三公了,竟然和常年位居第一的人气选手不熟,岂不是很失败。于是他更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了。还是在一边老实待着吧。
  他一边念叨小林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一边慢悠悠参观,偶尔通过镜子确认一下房间内另一人的动向。臧天悦寒暄完之后便不再理会他,蜷在椅子上戴着耳机对照歌词纸一句一句地跟唱,完全当他不存在。
  陆择栖被动地听了几句,他记得这首歌很难,此时经由对方一唱,变得更难了。臧天悦嗓音醇厚,清唱也仿佛自带混响,只是不知为何,每到音调升高时却有种撕裂感,很让人担心下一口气究竟能不能提上了。
  如果唱的是首情歌,估计会很有痛彻心扉之感。
  对方大概也感觉出自己的问题,执着得将一句词来来回回重复好多遍,有没有进步不好说,声音倒是劈了好几次。陆择栖后悔进来了,他想如果是自己出错时被没什么交集的人听到,他一定会尴尬地坐不下去。
  臧天悦也坐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来,抬头瞥见镜子里的人影时明显一怔,很可能是忘记了还有人在。他条件反射问了一句:“你还没走?”而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起来,“哦对,你在等人。”
  是的,我在等人,可我现在有点等不下去了。陆择栖闭了闭眼,拼命想自己应该用什么借口离开,一脸纠结,臧天悦显然误解了他的表情,不自然地扫他一眼:“想笑的话可以笑,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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