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嗯,我们居然是人,我也觉得特别遗憾。”陆择栖饱含歉意地应和,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话惊讶。
对方听闻,开朗地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是要去楼上拍别人的,刚好路过,放心,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不用……”陆择栖感谢他的贴心,但是真的不用当没看见啊,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摄像师礼貌告别,甚至打算在离开前带上门。临走之际,林育睦叫住他:“楼上有谁在?”显然,小林的关注重点不在是人是鬼上。
“跟你们一样的选手呀,”对方像是不知道保密二字怎么写,答得异常痛快,“这两层没人,他晚上会自己到上面唱歌,领导叫我去拍。你们也知道的,私底下偷偷努力不让我们拍到,那就等于没努力呀。”
陆择栖疑惑地注视着他,心想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你压根没回答那位选手到底是谁啊。
摄像师似乎察觉到面前人的疑问,主动解释,“我是新来的,还不太记得你们名字,但我真的认识你,你就是那个嘛——”
陆择栖忐忑地等待后文。
“那个在台上放火的。”
“……”
“纵火是要判刑的。”小林在旁边小声提醒,陆择栖温柔地看向他,“感谢普法。”
“是谁在楼上唱歌”这一谜题在几分钟后顺利解开,分不清选手的新人摄像师热情地邀请陆择栖和林育睦一同上楼,说是拍一个人是拍,拍三个人也是拍,人多热闹,观众爱看。
“这个人大晚上跑到没人的地方唱,估计是唱得不好。那他肯定是不想被别人看的,我既不想看他为难,也不能抗旨,所以就摆脱你们了,这样一来我就不是专程拍他,而是搜集选手的互动素材。”那个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陆择栖怎么想都觉得是因为他一个人害怕,所以才努力拉上两个给他壮胆。
生活在基地的除了选手,还有各司其职的工作人员,他们外表不同性格各异,有的可能严肃认真,有的可能随性洒脱,还有的……怕鬼。正是因为身边有着形形色色的人,所以这个世界才那么鲜活。鲜活到会让人留连忘返。
摄像师端着机器一步一回头地上了楼,中途不忘催促后面的人快点。
陆择栖望着前方的背影:“我突然很想给他讲鬼故事。”
小林扭头看他:“小明独自搬到了一个老旧的公寓里居住,有一天晚上他在床上听到——”
“等等一下,不是给我讲……然后呢,他听到什么了?”
“呼吸声。他听到被子外面好像有人的呼吸声。”
走在最前面的人猛地顿住,声音发抖:“怎么办,我好像也听见了。”他僵硬地转过身,仍不忘将摄像机护在怀中,“但不是呼吸,像歌声,这里不会真的有鬼吧?”
陆择栖很想叹气:“你要不要回忆一下自己是来拍什么的……”
“对哦,能听到是正常的!”新人摄像重振旗鼓。
沿着楼梯上到顶楼,走廊的声控灯逐个亮起,视线的尽头处果然站着一个人影,轮廓模糊地融入黑夜。总觉得眼前这幅画面似曾相识。对了,是小高,录制万圣节物料那天小林也是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随后陆择栖才会跟着他,在楼梯间遇到rap念得和朗诵课文一样的小高。
拍到鬼的节目都会大火——这句话也是那时从小林那里听来的。
摄像师悄无声息地调整机器,镜头所向之处的人对即将逼近的一切毫无察觉,唯有歌声静静流淌。
那旋律有些耳熟。
陆择栖认了出来:“是《青空之诗》,你们的歌。”
第128章
从林育睦的反应来看, 眼前的人并不像他当前任何一位队友,明明身后有人正扛着摄像机缓缓靠近,那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仍盯着手中翻开的笔记本,一句一句唱完这首歌。
一曲结束,他将本子摊至窗台, 收起肩膀对着手心轻轻哈气。走廊不在中央空调覆盖的范围内,当然也不会有地暖,窗缝漏出的风将他额前的发丝吹动,寒气袭来,他把双手抵在嘴边,瑟瑟地转过身, 和黑漆漆的镜头打了个照面。
然后, 面面相觑的两人一同爆发出尖叫。如果楼下粉丝手持的灯牌是声控的,估计此刻能被惊动不少。
有人突然出现在背后当然会被吓到,陆择栖十分理解这位选手的心情,但是,那个摄像师是怎么回事, 是你在偷袭别人, 怎么你反而要更害怕一点?
眼看冯昇几乎快要贴到窗户玻璃上, 新人摄像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陆择栖赶紧帮忙解释, 说旁边带摄像机的这位是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 他和小林则是刚好路过,他们并非故意打扰,希望对方可以当他们不存在,继续练习。
摄像为表赞同, 猛猛点头的同时一个劲儿狂说对不起,对面的练习生怔怔地眨眨眼,一声不响的,像是仍未搞清楚目前的状况。
陆择栖靠选手随身携带的名牌,而不是看长相认出了对方。二公时他不敌杨乐茗,被谌岚从颁奖舞台上“赶”了下来,而冯昇的处境则与他完全相反,这位面容秀气的练习生击败了常文旭,成为了vocal组当之无愧的第一。
没想到,当时的点赞王居然会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练习。或者换个思路,也许正是因为他私下付出的努力足够充分,所以才能以近乎碾压的票数夺得胜利。
面前的冯昇和陆择栖印象中的没什么两样,依然是细瘦的一长条,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羊脂玉般的肤色在黑夜中白得几近透明,眼尾向下,不做表情也像是在笑。
由于刚刚惊吓过度,他的双唇微微颤抖,眼睫乱眨,似同蝴蝶振翅。蝴蝶被雨水打湿翅膀,落到地上,如果不重新飞起来的话,就仅仅是只普通的虫子罢了。
睫毛好长……陆择栖观察半天,最终脑子里只留下这一个念头,他移开视线,发现林育睦看了他一眼,他一边忧心是不是刚刚的自言自语不小心让旁边的人听到了,一边下意识地朝向对方:“——你也是。”
小林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笑了笑,没说什么。
摄像师总算意识到,直至现在,顶楼的这位幽灵选手好像还未曾对他的道歉作出过回应,他定了定神,转过脸去看与自己一同上楼的两位战友,压低声音问:“……你们确定能看见他对吧?”
“当然能了,我不是还和他说了话么。”陆择栖不明所以。
“但是他并没有回话啊!”摄像师抬了抬机器,“有没有可能他真的是幽灵……不对,我能拍到他。”
“不是都说鬼没办法用肉眼观测,却可以被相机拍下来吗。”
陆择栖听到林育睦平静的嗓音,立即去拉他的袖子:“你就别再刺激他了。”
受到刺激的打工人面如死灰,险些将自己手里的摄像机抖掉,见状,冯昇忽地伸出手,大概是想帮忙扶住,两人的手指触碰到一起时,他们同时静止了数秒。
摄像师先一步作出反应,陆择栖凑到他身边,听见他的喃喃自语:“是凉的……”
“我在窗边站得时间有点长了,”冯昇重新退后原位,两只手交叠放在嘴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栋楼好像越往上越冷。”
或许是夜已深,他刚才的歌声听起来十分空灵悦耳,而现在,他的声音依然很轻。
“因为没有暖气嘛。”陆择栖看着对方,莫名产生一种自己是在和很小很小的动物对话的错觉,“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练习室,一直吹风会头疼吧?”而且,现在大部分选手已经回了宿舍,就算冯昇是想偷偷练习,这时应该也可以成功避开大家。
与此同时,他用余光瞥见摄像师和小林正凑在一起聊悄悄话,一个说:“我刚刚碰到他了。”,另一个肯定地回应:“嗯,所以不是幽灵。”,随后,前者放松地长舒一口气,说太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在一边演情景剧啊。
“还是算了,明天我打算多穿件衣服,这样应该就不会冷了。”冯昇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也不早了,我打算先回去。”他转过身收起窗台上的笔记本,即使是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依旧可以注意到内页中密密麻麻的字迹。
他的手指似乎冻僵了,刚刚拿起却又不小心将本子掉到地上,他立马蹲下身去捡,可其中夹杂的纸张仍不听话地散落了几片。
陆择栖弯腰拾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张,上面写着歌词和简谱。他记得冯昇所在的小组要表演的曲目是《晚餐歌》,刚刚唱的是小林那一组的《青空之诗》,而这张纸上的,则是他直到今早仍为之苦恼的《若能咏唱光芒》。
他原本不想去看,只是,纸上的内容太过熟悉,这几天他来来回回背过好多次,光是无意识地一暼,便能轻松地接上后面的内容。
作为演出组,他和几位队友全收到了节目组提供的歌词纸,而此刻他手中的这一张,显然是用碳素笔写上去的,顿笔处残留着淡淡的晕染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