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这里是有摄像头拍摄的灯火通明的大厅,不是不久前温奇所在的那间十平米不到的监禁室,那支武器是不会那么轻易地落到人身上的,侍者只是很有压迫感地沉声道:“温奇先生,请用。”
温奇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不想吃。”
和他相比,温明就显的配和很多,他放开塞缪尔的手指,很自然地抬手到桌面上,触碰为他准备好的切分牛排的刀具时蹙了下眉。
塞缪尔一直注意着温明的动作,此时就开口道:“喏,或许他需要一副手套。”,侍者很快取回了一副手套,看样子也是游戏服装设计师选择的结果,和他的礼服是一套的。
温明戴上手套,不紧不慢地开始切牛排,此时,温奇那边已经从言语上的僵持转为了肉眼可见的冲突。
温奇姿势很乖巧地坐在餐桌前,忽然挥手将白磁盘打翻了出去,他受伤的右手放在桌子上,扭身去看那个侍者:“我说了我不想吃。”
侍者大概就是在等他无法忍受,露出野性不驯的本色,在他做出这样“不听话”的行为后,他们惩罚他就会更冠冕堂皇了。
温奇皱眉看着侍者,心中的愤怒和恐惧在交战,反抗对他来说是不需要思考的,但是反抗过后的遭遇,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感到恐惧。
在他心中的恐惧即将战胜愤怒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响声:沉重的实木座椅摩擦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和一声低笑。他扭头去看,看到塞缪尔翻过了座椅,一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支精致的叉子,叉子末端插着一块切分好的牛排塞在跌坐在地上的侍者口中。
半米不到的地方,温明以手背撑着下巴,微低着头,脖颈到肩胛勾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面前是那份被切去了一块的牛排,缺失的那一块不作他想,连同消失的叉子一起扎进了侍者口中。
他整个人有一种刻意做出来的矜持。
这种刻意的确不是他有意为之,会给人这样一种感觉纯粹是因为他与塞缪尔太默契了——
在接收到利亚姆“吃点东西”的指令后,他很配和地拿起刀叉开始“吃东西”,因为没有受到威胁而格外的慢条斯理。
抛开一切不谈,那块牛排缺失烹饪的很好,汁水丰盈地锁在一层微焦的面皮下,每次刀刃下压,都有散发着香料味的油光浮现,在切下那一块牛肉时,他将牛肉扎在叉子上,还稍稍歪头欣赏了片刻——在塞缪尔从他的手上将叉子接走前。
一切都太流畅了,流畅的仿佛顺理成章,塞缪尔以温明的位置为支点,翻过椅子,顺便扫腿将倒下的椅子踢过去击翻了那个刚要有所反应的侍者,然后俯身,将牛排…连同叉子一起送进了反应不及,惊愕地张大了嘴吧的侍者口中。
塞缪尔并没有用力,反则侍者的口腔就会整个被贯穿了。不过饶是如此,那名侍者被吓得不轻,他跪坐在地上,脑袋被迫在塞缪尔的动作下仰抬着,喉咙里因紧张过度而发出“咔咔”的声响。
塞缪尔微笑着,上半身保持着笔直压低,几乎贴到了踩在椅子上的右腿上,他一手捏住侍者的两腮,然后把叉子拽出来,很随意地仍在桌子上——非常准确地在利亚姆面前转了两个圈停了下来。
“没毒呢。”
塞缪尔说,愧疚的毫不真实:“抱歉,我们这种人总会担心食物的安全问题。”
有一名侍卫没看清厅内的形势,莽撞地跑过来,想要制服塞缪尔,被塞缪尔用酒瓶砸在脑门上,晕了过去。
那个酒瓶,银色的瓶身,半透明的材质,看起来就很坚固,实际用起来也确实挺坚固,而对于这种坚固的材料,破碎时竟然可以发出如此清脆动听的声音,简直是爆头的好工具。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酒瓶是温明递过来的。
利亚姆用眼神制止了还要有所动作的几个侍卫,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地笑道:“既然确定没毒就吃点东西吧。”
塞缪尔也如此认为,温明和温奇已经快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如果按照饼干面包不算正经食物的标准,那他们自从前天开始游戏后就没有正经摄入过食物。一会儿的秀中秀,塞缪尔敢确定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多少还是补充□□力比较好。理论如此,不过无论是温明还是温奇,都很坚定的一点东西不吃,塞缪尔也只好尊重他们的意见。
进餐的环节结束,于是开始进行一会儿游戏的分组,选择谁是剧情中塞缪尔喂下解药救走的那个人,而剩下的那个人,不需要谁解释,所有人都知道结局最有可能是什么样子的。
大厅里一时沉寂了下来,好一会儿之后,利亚姆缓和着气氛——看起来他对于尴尬这种东西深恶痛绝——他满口正确的废话,究其本质就是让温奇温明中的一个大胆的去死。
因为心里各有所思,餐桌上的几个人对利亚姆的喋喋不休都心不在焉,尤其是温奇。
在利亚姆两句话中间一秒钟不到的停顿里,他忽然站起来,拜塞缪尔的酒瓶爆头所赐,他身后不再有侍者对他的行为进行管制了。
塞缪尔歪头去看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温奇已经隔开了温明好一段距离。
他站起来,沉默了一小会儿,开口。
“我要举报温明盗用身份,非法洗脑,作为仿生人抢占人权。”
温奇是个身形优秀的年轻人,背着多么沉重的东西或是受了怎样的伤都能保证自己站的笔直拉风,但是此时此刻,穿着定制的主题礼服,他忽然站不直了。
“……温明不是我的哥哥。”
他死死垂着头,说出了曾经与为了获取一点亲情而欺骗自己完全相反的一句话:温明不是我的哥哥。
温明不可能是他的哥哥,因为他不会允许自己有这样一个哥哥。
他没有破解开加赫白凌驾于系统之上的篡改,在他的记忆中,温明就是他的哥哥,同父同母的哥哥,他们一同长大、朝夕相处,这是比他自己的身份都要清晰以及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但是他对此产生了质疑:比起记忆,他对于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更加深信不疑。
如果暂时忽略掉他将这些话说出口的时机和动机,塞缪尔得承认温奇是个有魅力的人,无愧于在这个小世界做一次“主角”。
利亚姆微笑着看着温奇,脸上闪过一丝玩味:“哦?但是据我所知,你一直是将温明视作哥哥的,并且也在包括真人秀的报名环节认定了你们的亲缘关系。”
“不,”温奇的手指蜷起攥紧了,他轻轻摇头,“他不是我的哥哥。”
利亚姆的眼珠转了转,他看向温明,很苦恼似的皱起眉头:“那么孩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你被指控了一些很严重的罪名呢。”
塞缪尔猜他是知道温明身份的,至少他知道温明不是一个……普遍意义上的人类,这一点从那个时候和瑞林短暂的交谈就能的出来,瑞林很快看出了文明是“被改造过的”、“非原生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黑科技,但是瑞林能看出来,利亚姆当然更加可以。
看出来了,但是不说,或许他们准备拿这一点作为日后牵制温明的把柄,不过在这个时候被温奇自己爆出来,他们对于这一出好戏也乐见其成。
“如果说这孩子说的是真的,那么我想弗彻先生心中的人选最好重新考量一下了。不过,”,利亚姆做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怎么选择当然还是由弗彻先生决定。”
塞缪尔笑了一下,更多的是对加赫白,他很难完全对加赫白产生同情、担忧或者什么友善的情绪……加赫白对他可从来算不上好。
当然,在这个小世界中——或许是没找到机会——加赫白还没给他使绊子,但是也可以预料的不会做什么好事。让他为加赫白担心,恐怕他得是某个圣天使在世。
最关键的是,加赫白又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除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可能会死。但是温奇温明之间必须死一个的话,让温明,无论是遭受了那样的对待之前还是之后的温明,恐怕还是会想让温奇活下去。
毕竟他是真的很爱温奇,自温奇的父母死后他是唯一真心爱温奇的人了——如果温奇把他当人的话。
似乎是察觉到了塞缪尔的目光,温明转过头去,他的姿势和刚刚切牛排和递酒瓶时没什么两样,还是优雅沉稳,带着让人不敢接近的清冷和同时让人想狠狠蹂躏的脆弱。
塞缪尔看着他,脸上的戏谑滞涩了一瞬间,不过很快,他又调动起一个微笑,拒绝深究在听到要他在温明和温奇之间选择一个人时的想法。
总之对方不会有事的。
让他吃点瘪会更有意思的。
他控制表情的能力一向很好,不过他忘记了此时他戴着那个能遮挡一切的头套,流线型,颜色介于木头和金属之间,材质也是。
这个笑是很经典的塞缪尔殿下的笑,加赫白一定能从这个表情中了解他的想法的,哪怕他们之间什么都不说,塞缪尔如此想着,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痛苦痛苦或者快乐根本无法传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