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时候的林清何对林风白也是要什么给什么,提什么要求都满足,对林风白可以说是百般的包容,甚至是纵容了。
  如果后来林氏没有破产,如果林氏夫妇没有离婚,如果夫妇俩离婚之后没有把兄弟两人分开,他们未来的人生或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至少,会比现在好一点。
  8岁以前的林风白,是一个有哥哥疼爱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8岁以后的林风白,人生从天堂直坠地狱。
  .
  林风白父母离婚的那一年,他与哥哥林清何刚满8岁,在读小学二年级。
  那天早晨的别墅特别安静,小林风白和哥哥洗漱好,背着书包下楼吃早餐准备去学校,林母坐在客厅沙发上,满面倦容,对他们说:“我和张老师请假了,你们今天不用去学校。”
  小林风白眼神迷茫的抬头看向哥哥。
  院子里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是林父回来了,林母把一盘小笼包塞到林清何手里,说:“带弟弟去楼上吃。”
  小林清何接过餐盘,点头,牵起小林风白的手。
  小林风白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给他们请假?为什么让他们回房间吃小笼包?不过他听哥哥的话,所以哥哥牵着他的手上楼,他就跟着哥哥上楼了,哥哥让他吃小笼包,他就安安静静的吃小笼包。
  小笼包的味道不好。
  不是家里阿姨做的味道。
  事实上家里的几位阿姨已经离开了,司机也走了,管家是最后离开的,走之前郑重的与林父林母告了别。
  吃过早餐的小林风白没有像往常一样黏黏糊糊的,他小小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玩自己肉乎乎的手指,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问:“哥哥,爸爸妈妈会不会不要我们?”
  “不会。”
  “那哥哥会不会不要我?”
  “不会。”
  “我们不会分开。”小林清何强调,稚嫩的嗓音锵锵有力。
  小林风白放心了。
  又跑过来跟他哥黏黏糊糊的。
  小孩子的誓言真挚而热烈。
  然而小孩子对很多事情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林父林母离婚,林母带走了懂事的哥哥,把粘人又不乖巧的小林风白丢给了林父。
  林清何跟着林母去了首都,读最好的小学,初中,高中,然后出国,前途一片光明。
  而林风白跟着林父去了一个偏远小城市。
  两人自此走向截然不同的终点。
  第22章
  林父带着小林风白去的城市叫佤镇。
  佤镇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污染少,空气好,从养生角度来看这里是很不错的。
  只是这里只有一所小学和一所包含初高中的中学,学校升学率跟大城市的学校是没得比。
  小林风白转学进了佤镇小学。
  几年后又进入佤镇中学,从初中读到高中,他的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市联考的时候甚至打败多所重点学校尖子班的学生,拿下市联考第一。
  老师说只要他高考发挥稳定,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考去帝都大学,发挥好一点的话甚至可以拿下市状元。
  帝都?
  一想到帝都,林风白脸上就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哥哥就在帝都,等他考去帝都,就可以去找哥哥了,他会给哥哥一个惊喜,到时候哥哥一定会表扬他的。
  父母离婚,与哥哥分离让他的人生陷入一片灰暗,而现在这片灰暗里亮起了一束光。
  可林风白最后没能参加高考。
  因为他在高考的前一天晚上被他的亲生父亲打进了icu。
  .
  林父是个商人,他总是很忙,回家的时间很少,与两个儿子也不亲近,但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也没有表现出家暴的一面。
  破产离异后的林父郁郁寡欢,在佤镇染上了恶习,抽烟,酗酒,打麻将,赌.博……虽然公司破产了,但林家好歹有一些家底,省着点还是够父子俩花大半辈子的。
  但因为林父赌.博的恶习,很快家底被败光了。
  酒醒后的林父幡然醒悟,他四处找朋友借钱,想要东山再起,一次,两次……失败了又来,一次又一次,最终被负债压垮。
  最难过的那段日子,林父为了还债打三份工,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回来,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回家。而被留在家里的林风白买最便宜的白馒头,一个馒头扳成两半,混着水当两顿饭吃,饿了就写作业转移注意力。
  然而巨额债务不是林父打三份工就能还得清的。
  林母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
  大概是念在夫妻一场的情面上,这笔巨额负债林母帮忙还了。
  林母的帮忙没有换来林父的感恩,反而激起林父那毫无必要的大男子主义自尊,他觉得林母瞧不起他,在施舍他,像对乞丐那样。
  有一天晚上林父喝醉了酒回到家,他坐在客厅里,看着对面林风白紧闭的卧室门。
  他的儿子,那个女人生的小孩,从来不跟他亲近,他回家都不和他打声招呼,他是他老子,他连话都不跟他说。
  那个女人瞧不起他,那个女人生的小孩也瞧不起他。
  那天晚上林风白在自己房间写着作业,突然门被推开,他还没来得及回头,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拽出了卧室。
  这样的情景在后来反复上演。
  “你瞧不起我?你敢瞧不起我!我是你老子!你敢瞧不起你老子?”
  “我这么辛苦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不能瞧不起我……”
  “你妈不要你了,你妈要了你哥,你哥也不要你了,咱们爷俩都是被抛弃的,谁也别瞧不起谁。”
  ……
  “哥哥没有不要我,他会来找我的。”
  小林风白反驳了一句,被甩了一巴掌。
  他脸被打朝一边,半张脸肿了,他扭过头不甘示弱道:“哥哥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我的!”
  然后被打得更惨。
  哥哥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我的。
  小林风白是这么的坚信。
  但后来这个夙愿实现的时候,他宁可林清何没有回来找他。
  .
  高考前一天晚上,林风白为了养足精力应对第二天的考试,很早就睡了。
  半夜,卧室门突然被撞开,他半梦半醒间整个人被一股大力从被子里拎出来砸到地上。
  酗酒的林父红着眼睛,重复着一句话。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林风白被问烦了,他明天要参加高考,没时间陪这个疯男人耗,他说:“是,我就是瞧不起你……”但我没有瞧不起你没钱,没有瞧不起你创业失败,没有瞧不起你为了还债去做最脏最累的活儿,我是瞧不起你的自甘堕落。
  但后面的话林风白没能说出口,他说完第一句话后整个人被踢飞,后脑勺正正撞在了墙角,他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视线当时就开始模糊,紧接着失去了意识。
  醒来人躺在icu,时间已经过去一周。
  医生说晚几分钟人就救不回来了,然而林风白不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他错过了高考。
  他原本打算复读,可是他视力突然出了问题,最严重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暂时休学治眼睛。
  而他视线出问题的原因,是那一次后脑勺的致命伤。
  林父愧疚,懊恼,夜不能寐,他借钱给儿子治眼睛,他做小伏低找人脉为林风白联系了一所国内还不错免考试的大学,在林风白不知道的情况下为他办理了入学手续,以此来弥补良心的不安。
  但那不是林风白的梦想,他没有去读。
  眼睛恢复后,林风白离开佤镇去了一座竞争不激烈、工作机会多的二线城市,提前进入社会参加工作。
  两年后林风白接到房东的电话,说他父亲脑淤血死在了出租屋,林风白回佤镇平静的料理了后事。
  又过了几天,房东再次打电话来。
  说有一个戴口罩的男人自称是你的哥哥,想要你的电话号码,给不给?
  林风白从车底下滑出来,正午的太阳很刺眼,他眯了眯眼睛,低头在深色工作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机油,换了只手拿手机。
  他说:“我没有哥哥,应该是骗子。”
  .
  很多时候你越是想见一个人,就越是见不到,等你不想见了,那个人又出现了。
  林风白最终还是与他哥哥见面了,就在他工作的汽修店。
  他一眼就认出了哥哥。
  因为他们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只是现在的他因为长期营养跟不上,比林清何矮了几厘米,骨架也比林清何小一圈,整个人看起来很瘦弱,且无精打采。
  第一次见面林清何穿着质地很好的白衬衣和西服裤,臂弯搭着一件灰色西服外套,鼻梁上架着一副很贵的银边眼镜,像是才从什么宴会上离开。
  而林风白穿着汽修店统一的灰色工作服,工作服上还沾着大块小块的污渍,他手上也是机油,整个人灰头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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