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孔思益终于明白余寻光的成长是从哪里来的了,原来是这些角色赋予他的。
他能够从自己饰演的每个角色身上汲取到养分,甚至是人生的思考。
每一个角色经过他的思考,深挖,都是立体的带着独特精神的人。
接下来自然而然,说到了《大树下的儿女》。
余寻光认为韩妈妈的时间是对于“平凡的伟大”的升华。
“其实说实话,当初拍戏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好多好多事情都是后来遇到相对应的事了,反思了,才反应过来。郑云开是一个学习者,我也是一个学习者。郑云开在传承,我也肩负着传承的责任。”
孔思益立马联系现实问:“你在前年成为了金凤奖的评委,芙蓉奖好像也邀请了你。你站在了高处,这是否会让你的责任感加剧?”
“当然,因为我的权利本身就是观众赋予我的。”
“不是组委会吗?”
“如果我没有成绩,没有观众的喜爱,组委会也不会看得见我。”
这个逻辑很简单,但是很多人不清楚。
孔思益在这里又吃了个瘪。
余寻光也不管她,自顾自的继续说:“抛开剧情之外单独去谈人物,郑云开是我第一个接触到的,反映这种家庭关系的角色。”
余寻光说着突然发现他演戏这么多年,这种题材的剧居然没怎么演过。
他顿时开心起来。果然,演员一生能够去做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哪怕是剧种他都没有全部接触到位呢。
说完了郑云开,恢复了一些战斗力的孔思益没有选择跳过《梦里三千》,她直接把余寻光客串的那个角色展示出来,问他:“这算不算是你第一部赔钱的作品?”
余寻光不太好意思地说:“算吧。”
孔思益更加深入,“据说你公司也赔了钱,去年才补回窟窿?”
余寻光捂住脸,不停地笑。他直视着孔思益,最终在她带着坚持的笑意中缓慢地说:“是有这么回事。”
孔思益问:“事后有去分析过失败的原因吗?”
“当然。”
“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余寻光说:“文学作品可以悬浮,但是不能离开大众。不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最重要的还是要去把故事讲好。”
孔思益见好就收,她顺便把话题引申到《盛阳之下》上。
“你认为《盛阳之下》是一部好作品吗?”
余寻光说出一个大家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它是一部成功的商业电影。”
孔思益说:“是不是为低年龄段特制的商业电影?当时上映我带着我8岁的女儿去看了,她赞不绝口,现在也是你的粉丝了。”
余寻光往前探了探身子,喝了口水继续说:“当时没想那么多,按照聂梵导演的说法,她就只是单纯的想做一部恐怖片。”
孔思益说:“很多人说它不够恐怖,它应该改成灵异的类型。”
余寻光回答:“恐怖片的类型实际上是很多的,灵异也是其中之一。恐怖片本身也是作为类型片的亚类型出现的,然后电影行业发展的这些年,根据观众的喜好和市场的需求,类型电影也在发展与变革。我最近刚好在学校里蹭课的时候学到了这方面,在科技进步和电影市场丰富起来后,电影为了满足观众多维度的要求,越来越难按照单一类型去划分了,基本上很多电影的元素都是混合的。《盛阳之下》精剪版和绿色版的类型词条分别是「恐怖灵异」和「恐怖喜剧」,这两个词条其实是聂梵导演综合了市场以及电影发展需要做出的考虑。因为恐怖片刚在国内合规,她觉得需要做出一部这样有代表,能够吸引投资方投资恐怖片的片子。我们,还有林茹芸监制一直在说,《盛阳之下》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意义。你会发现在电影上映最初,很多人说你刚才说的那种话;但是在电影取得了50亿的票房之后就很少有人提及了,因为已经有人反应过来了,50亿票房的电影到底是灵异还是恐怖,比「50亿票房的恐怖电影」本身更有意义。大家都是喜欢跟风的,市场也是喜欢去做一些研究的,这是人性,也是需要。”
孔思益边听边点头,她差不多明白了余寻光的意思。
很多人喜欢为自己的行为拉大旗,现在暂时不讨论聂梵是否有在用“恐怖片”噱头争夺眼球的用意,光从结果上来看,聂梵对《盛阳之下》的定位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
“而且一提到《盛阳之下》就会想到它算不算恐怖片,反而会加深大众对恐怖片的印象。”
如果恐怖片能够进入主流视线,那么以后就算政策上有什么更改,也会考虑一些东西了。
余寻光笑,“这倒是没有人能提前预料。”他合理猜测,“说不定聂梵导演会想着在第二部整个大的呢。”
她现在跑去日本学习,未必没有想“吓人一跳”的心思。
孔思益顺势问:“第二部确认了吗?”
余寻光摇头。
孔思益奇怪,“这种赚钱的项目还不确定下来,不会有投资方催吗?”
其他人不知道,反正没催到余寻光这里来,“催出来一锅半生不熟的菜那也不好吃呀。文艺作品本身就是需要时间铺垫的,急什么呢?”
孔思益突然想到,现在市场上认为赚钱的人是余寻光,只要余寻光有在工作,那么他拍的是《盛阳之下》还是其他的什么作品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话当然不能在节目里说,孔思益便顺势聊下去,聊到了《贞观长安》。
“这是你在央视参与的第二个项目。”
余寻光眨了眨眼,便看到李承乾的定妆照旁出现了《官运》的剧照,紧接着便被程俊卿的定妆照代替。
孔思益应该是觉得两部剧差不多的班底所以不如放在一起讨论。
“这两部剧更多的给你带来的是什么?”
余寻光说:“对世界另一层次的看法吧。”
孔思益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接触到她的眼神,余寻光便继续道:“我在拍《大明奇案》饰演明祎的时候,有部分难受的经历。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比较浪漫主义,比较理想化的人,所以有些东西我是很厌恶的,后来到了《贞观长安》的时候就好了一些。”
“为什么会这样?”
“应该是文学侧重点的问题。传英大哥在描写明祎的部分时重点在于放大他的暴戾,而李承乾的剧本里重点是他的委屈与父子间的隔阂。所以当时演明祎我会想到皇权的压迫,承乾就还好。”
这么一说余寻光又发现,他好像也没有演过正儿八经的皇帝。
太棒了,加入安排。
“《官运》也是权利的更迭,也有压迫。”
“是的。《官运》更多的是黑暗,与阶级。”
孔思益毫不意外地提到:“当初邬震启导演说他让你去玩玩见识黑暗什么的,是因为你对世界的认识不够吗?”
“大概有这个原因,”脸颊有些痒,余寻光伸手挠了挠,说:“其实很多人对我不太信任,我刚入行的时候就有不被信任的经历。”
“是吗?”
“是我刚拍戏那会儿的事。我感觉他们也不是针对我,就是冲着所有年轻演员去的,后来有人跟我说这是长年累月下,圈子里积攒下来的刻板印象造成的。”
“按理来说你拍《贞观长安》时那么火了,也不被邬震启导演信任。”
“怀疑是创作者应该具有的精神。就像凌爽导演说过,从事文艺工作者的人都是自信的。比起别人说的,他们更加相信自己。”
孔思益歪了歪头,“你会为了这种不信任有生气,或者是焦虑的情绪吗?”
余寻光说:“不信任其实是人的天性,不算太可怕的东西。”
“你怎么解决这种不信任?”
“通过实力让他相信你呀。”
孔思益便知道了,能够在播出后收到万千观众夸赞,能够拿下金凤、金晷、芙蓉奖最佳男配角大满贯的“程俊卿”,绝对是能够被邬震启认可的。
余寻光说:“因为不信任是很主观的事,是人心的一种隔阂,是没办法通过简单的语言消除的。所以遇到这种事,我会选择「少说话,多做事」的方式。”
孔思益说:“圈内应该不止你一个人被不信任过。”
余寻光反问:“你在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孔思益一想便明白了,余寻光的意思是这种“不信任”是很普遍的一种事。
因为普遍,所以不用去内耗。
“我接触到的年轻演员不算多,但是遇到的人都很努力,最近刚好有一部和大家合作的《辰起时》要播。我觉得不管怎么说,从我在《辰起时》剧组看到的,咱们现在年轻一代的艺人是绝对怀抱着上进心,是肯吃苦的。对年轻演员的不信任来自于行业乱像,因为很多不专业的存在又影响到了观众对全行业的看法。一个行业,不被消费者信任是很恐怖的。我希望《辰起时》能有不错的成绩,让观众看到咱们年轻一代的演员正在靠自己的努力,然后一点点的重新构建和观众间的这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