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格雷亚斯抓住桑格雅拿刀的手时,问过了这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杀死他,她和母亲才能活。小姑娘如此回答。
  看着小姑娘的眼睛,或许是在无人处生出的冲动,格雷亚斯头一次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心愿,他想救这个人。
  于是他将桑格雅和她的母亲带回了自己的农场。
  “你让我母亲活下来,我也会让你活下来。”桑格雅如此承诺,将格雷亚斯的生命绑在了自己身上。作为他的保镖。
  相处得久了桑格雅逐渐发现,自己这位哥哥实在是一个极为矛盾的人。他不愿杀人却也不愿救人,看不惯威尔斯的行为却不敢做出任何改变。躲在这个庄园里逃避着一切。尽管他救了她和母亲,她也会一直保护他,可是真的看不惯这种行为啊。
  于是,再又一次格雷亚斯放弃接触威尔斯权力时,桑格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对撸小动物的格雷亚斯咆哮:“自欺欺人的懦弱鬼。你就是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蒙起自己的眼睛,堵住自己耳朵,告诉自己这已经是能做到的全部了。可事实呢,你有资源有头脑,能做到的绝不会是看着他们死在霍兰德手里。”
  “我做不到。”格雷亚斯低声说着。这是那些年第二个如此骂他的人。第一个是艾娜。她俩骂的话还出奇一致。可是,他真的做不到,他从前只想让自己活着,不卷入名利场的尔虞我诈,现在也只是想带着桑格雅一起躲清静。
  志向和抱负什么的就算了吧。那谈判双方互相讨价还价着既得的利益,那都是他最讨厌的东西,他没理由去帮助任何一方。
  “你都没有去做,你待在这里就能解决你厌恶的东西吗?养着那些动物就真的是田园牧歌?你有那么多条件去实验去完成目标,到头来却还是选择自欺欺人。格雷亚斯,你和那些吃人的家伙一样恶心。你迟早会为你的不作为付出代价。”
  是的,代价来得真的很快。
  那天,艾娜给他发了一封邮件:她发现了父亲的秘密。他再用能量核进行丧尸实验。一天后丧尸爆发,生灵涂炭。明明从前都是有迹象的,如果他有权力的话是有可能阻止的。
  是的,如果有权力的话。
  这一次格雷亚斯借着违规药剂挑起了威尔斯内部的不合,威逼利诱挖走了霍兰德的旧部,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编织好了谎言送威尔斯和不愿意给随他的旧部送下地狱。整个过程仅用七天。
  而后,如纪倾尘当初所做的一样,全世界直播能量核危害,将威尔斯的死归结在这东西上并表示已研制出识别机器,如果任何人的直系亲属有沾染迹象,该人无法在威尔斯旗下进行任何消费。
  一时间世界人人自危,自发清缴能量核。而格雷亚斯在排除完威尔斯内部隐患,制定了更宽松人性化的规定之后。威尔斯的运行又一次趋于平稳。整个世界也在此时消散。
  “拥有权力的感觉如何?”画面消散时,纪倾尘问他道。
  “我还是不喜欢,但如果没有人能够正确定义他,我还是能临时改变一下的。就像我不喜欢人,和我喜欢你们一样。”
  第166章 梦魇地狱(14)
  “我说格雷亚斯,你这也太不把我们当朋友,这么久了我才知道你和小雅还是威尔斯家族的直系亲属啊”
  作为在洛语之前最后一个被纪倾尘从梦魇里拉出来的人,在围观了自己相处数月的同伴的梦魇后,第一时间凑上来打趣,带着戏谑和玩笑。说是打趣,可明眼人都看得出,穆松是想帮格雷亚斯转移注意力。
  在那场梦魇里,他和桑格雅联手,用掌握的情报架空霍兰德和罗斯,让他们和竞争对手互相倾轧,最终两败俱伤时,用很小的代价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老穆你可别寒蝉我。那都过去多久了,再说现在这情况,背景啥的重要吗?被丧尸干掉再多资本都是白搭。”格雷亚斯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凑近穆松“再说了,你不是也没说过你这怕死的心态是咋回事儿吗。”
  “……”穆松一怔,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如今不管格雷亚斯是自愿还是被迫,之前的经历总是被他们知道了,那自己不说还真有点显得不太厚道。
  “穆松你别听他瞎扯。”洛语瞪了某人一眼,格雷亚斯那点小心思,无非就是突然被捅破了窗户纸,将自己别扭的一面敞在往日的朋友面前,有点闹别扭了。而穆松刚刚那话又恰好给他找到了落脚点,想借此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
  虽然,其实她也挺好奇的,穆松那么怕死,总该有个理由吧,但那毕竟是人家的心结,没有告诉他们的理由。
  “没关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虽是梦魇,但总归是走出来了的,要说不愿面对显得太夸张了些。
  穆松开始了他的讲述。
  在末世之前的很久,穆松还是不畏惧死亡的。他的情感似乎天生就迟钝,对周围发生的事鲜少共情。只要自己快乐就够了。
  这样的人,大概是个做调查员的好苗子。不会被外界情绪干扰,只专注自己眼前的一切。所有人都这么评价,穆松顺理成章地走上了这条路。
  考了高等学府,毕了业,分配了工作,就如身边人所评价的那样,穆松也的确感觉到这份工作十分适合自己。
  恶性事件接触得多了,总能看到这样那样的人在身边逝去。每当这时,穆松身边的前辈或是受害者的亲属脸上总是会露出或忧伤或后悔或崩溃的神态。可穆松不会。
  他永远保持着热情与积极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哪怕是亲眼看着自己和带他的老师没有救下来那个坠楼的小姑娘,老师从此有了ptsd,他也没显露出半点负面情绪。
  “你是天生的调查者,穆松,永远这样走下去吧。你的确是最适合这个工作的。”那天,前辈在情绪崩溃中这样对他说。
  所有人都以为穆松会这样走下去,调查者是天生属于他的职业,他自己也是如此认为的。直到那天,调查局追踪多年的通缉犯不慎暴露了行踪。调查局全员出动,势必要将此人抓捕归案。
  那时,穆松已经干了五年,由于得天独厚的优势被领导器重。在此次行动中担任着不小的作用。穆松不负众望完成得很好,或者说太好了。
  那个通缉犯相当狡猾地利用了他人弱者无罪论的心理,借用一个小姑娘闹事,吸引调查员们的注意,逃出搜捕圈。他成功了,成功地瞒过了在场所有人,除了穆松这个完全不受情绪干扰的家伙。
  穆松看出了他的把戏,定位了他逃走的方向。然而他清楚地意识到刚刚这件事只有他一人见证,如果上报,程序走下来难免耽误最佳追捕时机。
  一桶权衡利弊之下,这人决定斩奏同时进行,在上报的同时,带着当时的搭档就飙车去了对方的藏身地点。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对方想利用的就是他这一点。
  老旧的居民楼中,穆松昏昏沉沉地醒来。身上的绳索绑得皮肤生疼。旁边是同样被五花大绑的搭档。共积分站在两人前方张狂大笑。
  他说,他的弟兄就是因为穆松才落了网,他今天就是特意来杀死穆松的,他要让穆松受到这个世界上最惨痛的教训。
  “哦,是吗。”这话连穆松的同伴都不信,穆松的大脑里压根没有给悲伤和恐惧留出的空位,“你现在立刻叫他杀了自己都没问题。”
  同伴如此说着,穆松的脸上也的确毫无波澜。
  “如果你希望我死的话。”他是怎么说的。
  但对方脸上却露出了阴狠的笑容。
  “不不不,我为什么要让你死呢?”他这样说着,忽然用力拽开了身后那个被蒙着白布的长方体。
  那是三个并排的两米多高的透明玻璃缸,里面同样是三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人,穆松的父母和唯一的妹妹。一根水管开始往最右边的缸中注水。
  “你!”同伴满意震惊,刚要破口大骂,对方已经眼疾手快地往他和穆松嘴里塞了破布。
  “这位朋友稍安勿躁,我只是想请你看一场表演。”那人,笑着说着,转向玻璃缸中的三人。
  “二位叔叔阿姨,还有这位可爱的小妹妹,现在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在这个缸里的水淹没你们头顶之前你们每人有一次机会可以叫停它,但是请注意,一旦使用这次机会,这把枪里唯一一颗子弹就会射中对面那位穆松先生的心脏。砰,然后你们就都自由了。”
  水管放水的速度很快,仅仅是一会儿,女孩缸里的水就已经漫过了她的胸口。
  “还不做决定吗?再这样下去你可是要没命的哦,小姑娘。”
  男人冰冷的声音仿若恶魔的低语。
  水缸中的小姑娘哭着摇头,却半个字都没有说。她就这样等待着水没过口鼻,在不受控制中挣扎着,最后苍白着脸失去一切反应。
  “好了那么有请下一位嘉宾登场。”第二个水缸依旧很快被放满,其中的人却同样至死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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