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奥黛尔莫名有种紧张感。也许是因为花粉雾让这里就像幽深水底，树木断裂的声音被传播到遥远的地方，而她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另外一架巴比龙如同水下捕猎者，从树林里跃起，斜擦着雪姬这台经过。两部机器的翅膀摩擦出火星，对方不依不饶急转弯追咬而来，此次都把距离拉近到极限再稍稍让开。
巴比龙在树木，花粉和对方的追击中莽撞逃生。雪姬操纵它在花粉团里来回洄游，暂时混淆对方的视线后急速拉升，日光霎时间刺破了巴比龙室内的幽暗气氛，闪亮如雪。奥黛尔看见前面是座座雪山，而此时巴比龙离陡峭山崖只有一线之隔。
后面那只巴比龙依然紧追不舍，并且比雪姬速度更快地冲上山巅，掀起一线青白色雪雾。
雪姬的翅膀连同披风一起微微颤抖。
“他疯了……这种高度，巴比龙会……”
她喃喃道。
那一刻奥黛尔预测到了雪姬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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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雪姬主动在雪山脚下降落，静静等待了一会。
巴比龙的入口弹开，一身白衣的诺曼走进来，凌乱发丝上还罩着一层雪花，冷冽如同冰柱。
他走过巴波身边时停了一下，咧嘴道：
“哦，你对追求者的套路还真是一致。”
雪姬没有离开中央系统：
“诺曼，我们可以合作的。”
“合作什么？”
诺曼无情地把她从中央系统旁边扯开，几片洁白的羽毛被扯掉：“你也想把我介绍给卡哈斯曼人当宠物吗？还是拉着我一起私奔？”
羽毛飘落时诺曼的面孔朝地板上轻微转动了一下。
雪姬察觉到了，声音颤抖地说道：
“你还不知道我变成了什么样子吧？你想摸摸我吗？想知道卡哈斯曼人对我做了什么吗？”
“住口。”
“诺曼，我需要一个机会——看看卡哈斯曼人在本地为了蜜仓在做什么。本地叛军说只需要一架巴比龙，他们就能研究出对抗的方法。如果你担心我……”
诺曼双手掐住雪姬，把她摁倒在地，任由她翅膀如何扇动：
“住口。为什么我不把你交给上尉，或者你的主人，换一笔赏金？雪姬，告诉我为什么不。”
雪姬的金属披风摊开，像给她增添了一层光圈。她纤细的肢体看起来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诺曼，只能为他撒上一层白色粉末。
“诺……曼……记得我们……分开的……那天……说的话吗……”
她用尾巴勾住了诺曼的脚踝：“叛军……有……修补你的眼珠……的……材料……”
不知是诺曼的手松了一下，还是雪姬终于撕破了伪装，她的尾巴尖上吐出四条黑色的触须，一起绞住诺曼的上半身。
他几乎没来得及反抗，怔了一下之后很快失去意识，和巴波并排躺倒。
第42章
除去两个障碍之后，雪姬重新启航的动作轻松了不少。巴比龙越过雪山，选了一块被山峦遮挡的平地降落，从雪地里钻出来一群身体欣长，尾部有漆黑长针的虫类。
奥黛尔只在资料上见过它们一次。但寄生蜂的形象实在太过独特，让她难以忘怀。
事情进展的极其顺利。寄生蜂集体攀爬到中央系统上，用尾部的毒针刺入花瓣包裹的血肉内。鲜红的血肉一点点化为被污染的黑色，最后疯狂抽生出黏滑的花蕊。
花蕊肆意生长之时，寄生蜂潮水般默默退下。奥黛尔和巴比龙一样，于无形之间感到了那种震颤的，不安的，贪婪的欲望。就好像巴比龙内部生出了一朵足以吞噬生物的邪恶花朵，这花朵的茎叶还在飞速占领整个巴比龙。
寄生蜂没有和雪姬说话，只是用毒针指向了诺曼和巴波。
“不。”
雪姬挡在了他们俩面前：“我能说服他们俩服从计划。”
和来时一样，寄生蜂们留下了一只冷冻仓，匆匆消失在雪地里。
冷冻仓里有一枚漆黑色的卵。雪姬垂下翅膀盖住冷冻仓，晶莹如雪的脸庞似乎对它无限怜爱的意思。巴比龙内部响起的“系统已被修改，已经向管理员发送确认信息”都没有惊动她的沉思。
诺曼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她背后坐了起来，嘲笑道：
“这就是你万无一失的计划？为自己新找一个主人？”
雪姬后退一点，让他看冷冻仓里的黑卵：
“看。一枚寄生蜂的卵。用它提取的抑制剂能让你安装新眼睛。只要你保密巴比龙上发生的事情，我可以把它给你。等到计划完成，我会去向紫夫人自首，你可以说自己是被我胁迫才不敢告发我。”
诺曼双手背在身后，不曾低头看过那枚卵一眼：
“你想要我为这个到处都是漏洞的计划鼓掌吗，执行官大人？”
她伸出一支翅膀接近他的手臂，披风显得她的头颅更加娇小，黑色眼睛犹如冰下泉眼：
“除非你帮我，诺曼。不然我只好毁掉这枚卵。对不起。”
诺曼清楚地哼笑一声，避开她的翅膀。
他走向中央系统，和它互动。黑色的花蕊不再听从他的指挥，而是发起了凶猛攻击，最后也不得不败于他的手下。
“用寄生蜂的毒液污染系统，缓慢的，巧妙地进入所有巴比龙的气体循环，为当地叛军整合力量争取时间。即使紫夫人那个瘫痪儿子发现这不是简单的技术故障，加急增派人手，这个星球也会按时进入云雾季，阻止所有的军事活动。”
诺曼轻轻一抬手，巴比龙从头到尾发出痛苦的嚎叫，翅膀无力拍打地面，让山顶的积雪滚滚落下。空气中满是游离冰屑。
他继续说道：
“执行官大人心想着这个计划真是容易执行。但是，本地的意识解析师怎么应对呢？特别是那个难缠的，敏锐的，和她有过一段往事的诺曼？哦，有了，她虽然不敌他，但可以故意在这个时候提起他的旧伤，让他误以为……”
雪姬呵斥道：
“既然你已经说了不要提往事，那就住嘴。”
“而我以为你至少还有点自尊心，不会用往事求情分。”
诺曼笑的很张狂，好像笃定雪姬不会再和他打架。
巴比龙里反复播放的“系统已被修改，已经向管理员确认信息”警告音已经增加了倒计时。
和他相反，雪姬慢慢地缩起了身体，现在她简直和外面不断崩裂的雪球没区别。
“诺曼。”
她的声音没有了平时那种柔美，冷静的感觉：
“我已经说过了。既然是我做错了选择，那就不要把我当成那个人。把我当成雪姬。我们互相利用对方就好。”
有了这句话之后，诺曼收起笑容，拿起之前被巴波丢下的通讯器。他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刚才雪姬说了什么暗号似的。
“好啊。我帮你。”
他的触须垂下去惊醒巴波：“因为你对我还有用。而且，我的计划需要两只毛虫。最受主人宠爱的那种。你肯定不难搞到手吧？”
雪姬谨慎问道：
“你想让我去干什么？”
“这件事之后，回紫夫人身边，用你的全身本领迷住紫夫人，劝紫夫人收下一只名字叫火条麻的贱民毛虫。”
诺曼把通讯器调频到一个波段，警报声解除了。很快变成“警报已被延时播报。延时申请人：诺曼下士。请于十分之一个标准时内与管理员以纽曼上尉再次确认。”
他做了个得意的手势：
“据我得知，这只毛虫为了往上爬，什么卑鄙手段都愿意尝试。我们一定有的聊。至于以纽曼上尉，交给我吧。”
第43章
奥黛尔脸朝下埋在土堆里，刚刚醒来的那一瞬间惊慌了一下——
这里到底是另一个梦境，还是现实？
她应该在巴比龙的笼子里。那里有生死未卜的巴波，还有……
“你醒了。”
不容她多想，一只蝴蝶翅膀轻轻推着她的肩膀，逼迫她站起来。被金属威胁皮肤的触感很真实。她几乎是松了口气般，转过头去面对对方。
天际的厚重云层正在透露出日出的痕迹。平原上的雾几乎散尽，露水正在顺着她面前的蝴蝶，西西的翅膀边缘淌下，连起一串珍珠项链般的弧线。
她张嘴的一瞬间，又忍不住吐出几口黑水。
他连忙抖了抖翅膀，把溅到的脏物连同露水一起甩进泥地：
“你和那只蜜蜂到底是什么关系？温沙家族的孕母可不会关心蜜蜂的死活。照我看来你好像是间谍。”
他烦躁的动作好像在印证那句话：蝴蝶们讨厌起雾的天气。它们的翅膀打湿后很难飞起来。
她揪着自己破烂的衣袖拂去自己额头上的露水，顺便做了个给它擦翅膀的手势，想着多少挽回一下两人的关系：
“你要我帮你吗？”
“别靠近我！我才不需要一个……随便你是什么物种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