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我要搞钱 第9节
二十年的夫妻，她不说百分百了解叶东盛，也了解七八成。
叶东盛是个特别谨慎的人，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又不自信。他手上所有的存折，用的都是同一个密码——他、章敏、叶嘉宜生日那天数字的组合。
除了存折密码，所有重要的人和事，他都会记下来。记事本就锁在他们床头柜的抽屉里。而抽屉的钥匙，除了叶东盛随身带着的那把，还有一把必然会藏在家里的某个地方。
这些年来夫妻一体，章敏没外心、人又单纯，一心一意为这个家着想，叶东盛对她是不设防的；而家里的卫生都是章敏打扫，家里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她都一清二楚。
在他们卧室另一个旧五斗柜里，有一串钥匙，差不多七八把的样子，叶东盛曾说是厂里的办公室和车间的备用钥匙。
那把钥匙，肯定就在其中。
她道：“那些凭证我能拿到。到时候我会复印下来。”
叶嘉宜为了不让她神色里带出来，又安慰她道：“你做这些，只是以防万一。爸爸没做对不起你的事还好，这也没什么损失；万一他做了，那你也能维护自己的权益。”
章敏走过来，一把将叶嘉宜搂进怀里，带着鼻声道：“嘉宜，妈妈谢谢你。”
让她最为安心的不是那些钱财，而是女儿的态度。女儿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这让她觉得，就算是离婚，天也没有塌下来。
叶嘉宜拍拍她：“一会儿爸爸可能会过来接你，你顺水推舟跟着他回去就好。”
“啊？”章敏直起身来，诧异地望着叶嘉宜，“刚才你不是说他……”
“我爸是多精明的一个人呐。他就算要跟你离婚，也不会现在闹起来。你可是为了维护我才跟奶奶吵起来的。要是这样就离婚了，家属区的人肯定会说他们不厚道。”
章敏一怔，旋即也反应过来了，嗤笑一声，越发地心灰意冷。
可不是。
叶东盛是典型的又当又立的那种人。
当初，他一个农村来的小伙子，一穷二白，啥啥都没有。
老爷子觉得他是个能干人，对女儿又好，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了他。
结婚时他们可没有分到房子，老爷子又腾了一间房来给他们住；有了孩子后，老太太还给他们带孩子。
凭他们的资历，当时是轮不到他们分房的。老爷子愣是卖了一辈子的老脸，这才把章斌分房的那一份资格折合在一起，给他们分到了一套住房。
要知道章斌作为厂子弟学校的老师，也是可以参与分房的。之后纺织厂又建了两批楼房，因为章斌的分房资格已给出去了，他就一直没有分到房子。
这都是叶东盛欠章家的。
更不用说叶东盛能进纺织厂销售科，是老爷子运作的；提拔他当销售科副科长，也是老爷子力挺的。
老爷子死后，叶东盛能提上正职，也是钱厂长看在老爷子的面上——当年跟叶东盛一样能干的人可不止他一个。学历比他高，资历比他老，人脉比他广的大有人在。
这些年叶东盛对她好，对女儿好，压着不让他妈进城，不就是因为厂里对他知根知底，他怕人说他忘恩负义吗？
现在开了厂，是个人物了，叶东盛就更不会让自己背骂名了。
以他的精明算计，他肯定会再找机会，把黑锅扣到她头上，让家属区所有人都知道，叶东盛离婚，是“迫不得已”！
想到这里，章敏冷笑一声。
她对叶嘉宜道：“嘉宜你放心，妈心里有数了。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就算离婚，那只能是叶东盛道德败坏，忘恩负义。”
见章敏想明白了，叶嘉宜放心了不少。
不过她还是叮嘱了一句：“爸是个精明人，你在他面前可不能露马脚。以前怎么样，之后仍怎么样。”
“我知道。”章敏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她又道：“这件事，别让你外婆、舅舅、舅妈知道。”
叶嘉宜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章敏站了起来：“行了，我去做饭了。既然你爸说他中午过来，那我就做他的饭。”
章外婆和吴晴芳厨艺不好，这两天都是章敏做的饭。
果然，中午到了下班时间，叶东盛就敲响了章家的院门，手里还提着一瓶麦乳精一包糖果，外加一兜子的水果。
进门后他先跟章外婆道歉，又给章敏解释了一通，态度十分的诚恳。
再加上他两眼青黑，满脸倦容，老人家又都是劝合不劝离，不希望女儿离婚的，章外婆很轻易地就原谅了他。
不过章外婆还是道：“我知道你工作忙。但工作再忙，你也得协调好家里的关系。自从你妈进城后，章敏过的什么日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叶东盛苦笑一声：“我知道。我也讲过我妈无数遍。只是我妈那人……”他摇了摇头，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
章外婆也知道叶东盛光是口头劝，是劝不动他妈，否则叶老太早就不是这个模样了。
她提议道：“你有哥哥有弟弟，要不然就把你妈送回乡下去，多给点钱，她在乡下也能过好日子。”
第11章 你去查查就知道了
不等叶东盛说话，她又道：“我也不是真的让你妈回乡下生活。只是让你妈明白，如果她再胡搅蛮缠，就不能呆在城里享福。为了留在城里，想来她也会收敛一些；如果不能收敛，就得回乡下。”
乡下的老人都不得闲。就算不下地干农活，也会在家里做做饭洗衣服、养猪养鸡。
城里很多老人其实也这样。比较章外婆，平时也要干家务，每天早上还要起来帮儿媳妇做包子。
但叶老太在城里，家务有章敏干，她不光不伸手，还要章敏伺候。她来城里是真正的享福。每天要做的事就是下楼去唠嗑。
“这两年章敏受了多少委屈，你我都看在眼里。我一直不说让你送你妈回乡的话，就是体谅你。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不想让你为难。”章外婆道，“章敏的性子你也知道。她能忍受你妈的挑剔，忍受你妈天天的辱骂，无非就是不想你为难。
叶东盛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动容。
凭心而论，章家人对他是真的好。
章外公对他有提携之恩，章外婆则是把他当成亲儿子来疼，章斌这个小舅子对他也很尊重。
一家人从不因为他是农村人而看不起他，更不会对他颐指气使。当年也是因为章斌把分房名额让出来，他们家才分到了一套房子。
虽然随着楼房的建起，他职务的高升，他从原来的一室一厅换到了现在的三室两厅，但章家这份恩情却是实实在在的。
另外，章敏对他妈的忍让，对这个家的付出，他也是看眼里的。
叶嘉宜看到叶东盛流露出的一丝感动，不由为章外婆拍手叫好。
叶东盛对儿子的执着，是不为因为章外婆这一言半语就放弃离婚的。但能让他多些愧疚也是好的，好歹离婚在财产上不要算计得那么厉害。
“妈，我听你的。”叶东盛态度诚恳地道，“我回家就跟我妈说。”
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章外婆一脸欣慰：“那就好。”
她转头看向章敏：“那晚上你就回去吧。你婆婆是老人，不管怎么样你都多忍让些，别让东盛在外面忙活完，回家还要闹心。”
“是。”章敏垂下头去，点头答应。
叶东盛对章敏道：“那下午下班后我来接你回家。”
“好。”
章外婆还不知道女儿女婿的感情出了问题，她老人家现在满脑子就是换房的事。
叶东盛能办起那么大一个厂子，在章外婆看来他无论是能力还是见识上，都比儿子章斌强上不少。就算叶东盛今天不来，她也得往东盛服装厂去一趟，在换房这件事上听听叶东盛的意见。
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女婿，她就把钱家要跟她换房子的事说了：“东盛，你说这房子能不能换？”
叶东盛点头：“房改很快就要进行了。你这小院……”他抬头环顾了一周，“还真不在房改之列。既然钱家愿意跟你换房，那肯定得换啊。换了后，再花点钱，那房子就是你的了，无论是传给子孙还是卖钱，都是不亏的。”
“我这小院不在房改之范围内，那以后就不能住了？”章外婆还抱了一点侥幸心理。她手里没钱，又不愿意朝叶东盛借，就希望这小院儿能一直住下去。
“估计住不了多久。”叶东盛摇头，“咱们厂这么多人下岗，市里做了很多努力，仍然倒闭了。可咱们厂子大，职工多，市里哪怕是想给大家点补偿也做不到，财政拿不出那么多钱。”
“现在正好遇上房改。我听说有人提议，让政府把下岗职工的工龄买断款折进房改款项里，多退少补。”
这消息不光章外婆，就是章斌夫妇和章敏都没听说。熟知剧情的叶嘉宜也不清楚——小说里没提及的事，她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纺织厂里双职工都下了岗的，房子不光不用给钱，还能再往回拿钱？”章斌问道。
他不算下岗职工，但吴晴芳是。至于章外婆，在纺织厂倒闭之前就退休了，现在还能从厂里领到退休金，也不算下岗职工。
但就只算吴晴芳，他们也能少交点钱。
叶东盛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但得两人工龄都长，住的房子面积还小。”
他没说下去，但言外之意大家都听明白了。
章家就只有吴晴芳一个算是下岗职工，她工龄也不算长。如果章家要跟钱家换房子，就算有吴晴芳的下岗工龄折算，房改要补进去的钱也不是小数目。
“妈你放心，到时候房改需要多少钱，找我拿就是。你实在过意不去，就当章斌是管我借的。”叶东盛的话说得十分真诚。
能用钱还清章家的恩情，他心里好受些，别人也就不会说他忘恩负义。
再说，这钱是借的。以章家人的骨气，又不会不还他。借出去落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章敏和叶嘉宜对视了一眼，开口劝章外婆：“妈，你就听东盛的吧。小斌的工资年年涨，晴芳的生意也越做越好了。你可别因为一时的硬气，让一家子都居无定所。”
章外婆知道章敏手里有钱，但这是叶家的钱，叶东盛对这笔钱也是知道的。章外婆不想让女儿被丈夫和婆婆埋怨。
这会儿见叶东盛主动提出可以借钱，章外婆心里大慰，只觉得女儿没有嫁错人。
钱她肯定是会还的，她还会补上利息。难得的是女婿的这一片孝心。
她道：“东盛，如果需要，那妈就厚着脸皮跟你借一回钱。放心，不用几年，我们就能把钱还上。”
“不急。”叶东盛笑道，“我服装厂的生意不错，几千上万块钱还是不缺的，不信你问章敏。”
吃过饭，叶东盛就匆匆回了服装厂。章外婆惦记着儿媳妇那边的生意，也出门了。
叶嘉宜本来想进章宸的房间休息一会儿，却被章敏叫住了。
“嘉宜，你爸爸这样，似乎又不像是有外心的样子。咱们是不是误会他了？”
她这两天心里煎烙饼似的，一时觉得丈夫是真的背叛了自己，心灰意冷；一时觉得不可能，不愿意相信丈夫会背叛她。
“误不误会的，你查查不就清楚了吗？”叶嘉宜神色淡淡，“作为你俩的女儿，我难道不盼着你们好？爸以前对我很疼爱，我也不愿意相信他是那样的人。”
这话就差明说叶东盛外面有人了。
章敏愣愣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哑声问道：“她是谁？”
叶嘉宜摇头：“我只是听人私下里议论。是真是假，是谁，我也不清楚。”她看向章敏，“服装厂大部分女工你都认识，你让人查查不就知道了？”
作为章敏的女儿，对叶东盛的奸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却不早早提醒章敏，未免让章敏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