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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不夜侯 第474节

  杨沅身边聚集的,都是主战的贡士。
  大家立场相同,便天然有一种亲近感。
  主战的贡士中,杨沅名气最大,大家自然以他为中心聚集到了一起。
  另一边主和的贡士们也是相似的局面。
  同科进士,谓之“同年”。
  有了这种老同学的关系,天然就是这些官场新贵之间的一种粘合剂。
  然而因为“同道”与否,这一百五十七个“同年”,在正式踏足官场的那一场,就已泾渭分明了。
  未时到了,“泾、渭”重又合在了一起,在集英殿前站定。
  官家选战还是选和,杨沅是状元还是三甲,在这一刻,都该明朗了。
  ……
  如果是隔日放榜的话,这些贡生们头一天参加完殿试,需要先领一张号纸,相当于皇宫大内的出入证,次日再从和宁门进皇宫。
  如今新天子一切从简,当日就出结果,这步骤就省了。
  唱名赐第举办仪式的地点,其实并不在东华门。
  东华门外唱名的说法,实际上是因为放榜和向外界传出榜单的地方是东华门。
  因而才有了“东华门外唱名”的说法,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东华门外扬名”。
  真正的唱名地点,一般来说,就在举办殿试的地方。
  大宋最初科举考试的时候,一共也就中十几二十多人,那时是由皇帝唱名的。
  如今每科至少一百五六十名进士,所以皇帝亲自唱名的也就只有入选一甲的进士,也就是状元、榜眼和探花三个人了。
  集英殿上,皇帝、晋王、宰执、六部、三品以上众大臣,俱都分列左右。
  这一次,除了皇帝和晋王,大臣们就没有座位了,俱都是肃立站班。
  殿外,则是等着传召的新科进士们。
  集英殿上,首相万俟卨从殿试官张孝祥手中接过三鼎甲的名单,微微阴沉着脸色,上前进献给官家。
  看那样子,他显然是已经知道三甲名单了。
  这个午饭时间,其实也是官家和宰执、六部商量确定最终进士排名的过程,而这个结果,显然不称万俟卨的心意。
  官家展开名单,庄重地唤道:“一甲一名,临安杨沅!”
  站殿将军立即面朝大殿之外,中气十足地喝道:“一甲一名,临安杨沅!”
  殿门处的禁军卫士也转身向外,高声传报。
  消息口口相传,一直传到肃立的新科进士队伍当中,立即有人一脸狂喜,有人脸色骤变。
  脸色骤然的自然是那些不能坚持本心,奏对完全是观望风色,想要投机取巧的。
  他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如今官家既然点了杨沅为状元,那自己的主和言论岂能入得圣心?
  那他的成绩……
  听到唱名的杨沅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抑激动,举步向丹陛之上走去。
  身后,是无数道或妒或羡的目光。
  到了殿下,又有辅试官捧着新科进士的花名册,向杨沅仔细询问了他的姓名、父亲之名、祖父之名。
  幸亏他大哥杨澈把老祖宗的灵位都从北方背过来了,杨沅又时常给大哥和杨家列祖列宗上香,父祖姓名自然是知道的。
  其实杨沅方才在殿上那般大出风头,殿上何人不认得他?
  只不过这上殿之前核对祖、父姓名的环节断不可少,因为出过这方面的差错。
  宋真宗天禧三年殿试的时候,就出过同名同姓的两个进士。
  当时唱名上殿,既不念籍贯,也不核对父祖。
  结果本来只该考个三甲的那位进士耳朵尖,先听到了唱名。
  他以为是喊他,就上殿领旨谢恩了。
  等那位考中二甲的进士慢吞吞地走上金殿,真宗皇帝才发现弄错了。
  二甲和三甲是要背一辈子的资历,先上殿的那位怎么舍得换回来。
  他就对真宗皇帝说:“臣已领旨谢恩了!”
  那意思你可是皇帝,金口玉言,现在你看着办吧。
  这要是明太祖,绝不可能接受这种“勒索”,宋真宗却是苦笑着将错就错,先让两个进士就这么上了“领奖台”。
  虽然第二天宋真宗就又下了一道旨意,给真正考中二甲的那位进士调整了出身。
  但占了便宜的那位,也就真的占了便宜了。
  从那以后,朝廷殿试唱名时,便会带上籍贯。又怕偶然出现同一籍贯下也有同名的进士出现,所以还会询问父祖的名姓。
  杨沅回答完毕,便被监礼太监引到正确的站位处等候。
  这一回,他就在殿上,亲眼看到了皇帝如何唱名。
  宰相进献名单,天子亲口宣读:“一甲二名潭州长沙县萧毅然。”
  “一甲三名建德府遂安县卢承泽。”
  这三人并列站于第一排,杨沅居中,榜眼居右,探花居左。
  接着,皇帝就不再亲自唱名了,而是由首相万俟卨宣读二甲进士名单。
  杨沅悄悄往左右看了一眼。
  他记得,这位榜眼萧毅然也是主战的,而且他的谏议颇有见地。
  至于这位探花卢承泽,他没记错的话,是主和的。
  当然,决定名次的不仅仅是主战还是主和,还要看你的论点论据,你的真才实学。
  而且,点一个主和的进士为探花,也是缓和官家和宰相的关系。
  杨沅对这位卢探花倒是没有偏见,主和派不等于投降派,虽然投降派必然藏在主和派里边。
  待首相万俟卨念完二甲进士名单时,他的嗓子都哑了。
  次相沈该便从张孝祥手中接过名单,继续念三甲进士名单。
  所有进士唱名到位后,官家赵瑗宣道:“一甲三人,宜赐进士及第。”
  “二甲一百一十二人,宜赐进士出身。”
  “三甲四十二人,宜赐同进士出身。”
  皇帝宣旨已罢,便有太监上殿,为新科进士们颁发敕书,赐进士袍笏。
  众进士捧着袍笏到配殿去换好衣服,再次上殿向皇帝谢恩。
  此时,新科一二三甲进士的名单,已经在东华门外张贴起来了。
  许多皇亲国戚、权贵富绅人家,俱都派了家人,跑到东华门外看榜。
  他们要抄下高中之人的名字、籍贯和岁数,拿回去给自家主人。
  因为接下来就要发生“榜下捉婿”的趣事了。
  “榜下捉婿”和“东华门外唱名”一样,当然不是真的就在榜下拿人。
  他们是物色好了人选,便叫媒人登门,女方主动说媒。
  只不过民间百姓不知就里,倒是很多人以为所谓“榜下捉婿”,真是领了几个恶奴,就在金榜之下,把人强行绑回去拜堂成亲呢。
  一甲头名状元郎,杨沅,年方二十四岁!
  这……这等年纪,太合适了啊!
  那些权贵人家登时两眼放光,第一个就把他的名字抄了下来。
  这时,朝廷向天下颁布今科进士的名册,也由一匹匹快马出东华门,奔向了四面八方。
  他们将以六百里快马,通过驿站系统,在十二天内公布于全天下。
  殿试官张孝祥向进士们宣布次日活动内容,先赴国子监拜谒先师孔子,接着跨马游街,下午参加鹿鸣宴……
  然后全体大臣和新科进士便恭送官家退殿,接着恭送众大臣,最后由小太监引领,众进士退出集英殿,出和宁门。
  和宁门外,万俟卨上了轿子,看到新科状元杨沅率先走出宫来,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得淡淡一笑。
  “直木先伐,甘井先竭。不知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哼,又能风光几时呢?”
  他把轿帘儿一放,外边小厮便扬声道:“起轿!”
  四抬大轿便抬着这位首相大人,从一众新科进士们面前扬长而去。
  众进士执礼让行,待宰相一走,众进士便向杨沅围拢过来。
  杨沅一见,忙拱手高声道:“诸位同年,诸位同年,想必诸位现在都急着第一时间修书回家传报喜讯吧?”
  众进士便是一阵大笑。
  杨沅道:“明日一早,我等还要去拜谒先师,跨马游街,赴鹿鸣宴,此刻大家还是各自归去的好!
  大家该报喜的报喜,今儿起个大早身子乏了的,就沐浴一番早些休息。明日是我等新科进士最为荣耀之际,自当容光焕发才对!
  之后,朝廷选官任命,其间还有大把时间。你我同年再聚会交游,岂不从容?”
  榜眼萧毅然笑道:“状元公所言甚是,我等自当遵从。”
  其他进士听了也是纷纷鼓噪,探花卢承泽也笑着鼓掌称是。
  考进士,太过年轻的底蕴不足,太过年老的精力不足,因此中了进士的,平均年龄都在三十岁上下。
  像状元杨沅二十四岁,探花卢承泽二十三岁,这已是今科进士中非常年轻的俊彦了。
  三十岁的人,在现代也是立事之人了,何况是这个年代,大家都比较稳重,哪怕今天格外的兴奋,也不是太过忘形。
  于是,大家便遵从状元之言,三三两两向远处走去。
  宫里面,赵璩却还没走,追在赵瑗的屁股后面叫:“官家官家,新科状元还没取字呢,‘鹿鸣宴’时,官家你给赐个字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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