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夜侯 第868节
结果当他率军赶到灵壁山区时,金国从徐州方向驰援而来的武宁军也正好赶到。
双方碰个正着,就地展开了厮杀。
鲁青云部溃败而走,恰碰上之前被金兵夺取宿州时,击败的宿州屯驻后军彭天泽部和游弈军祝天宝部。
这“两天一青云”三支残军合兵于一处,反过来又杀退了武宁军。
三支联军正奋起余勇,趁胜追击之时,从临涣方向快速移动过来的一支金兵又撞上了他们。
临涣金军和徐州金军马上联起手来,与掩杀过来的“两天一青云”三方联军又杀在了一起。
由此,整个战场就从灵壁山区扩大到了整个灵壁地区。
双方陆续赶赴此地的兵马,在遇到敌军之后便就地投入战斗。
而双方都有兵马不断从各地赶来参战,战场形势因此变得一团糟。
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敌前我后,敌后我前……
至此,双方主帅已经失去了统一指挥的可能。
他们甚至不知道哪里有自己的人,属于哪一支部队。
泗州游奕军统制罗鑫本是距灵壁最近,完全有能力趁金兵合围尚未完成的机会,把被困禁军解救出来的。
可他却与灵壁背道而驰,跑到东边的静海清剿在那一带活动的一千余人的金国签军去了。
等他赶到静海的时候,那支金军早已不见了踪影。
罗统制并未因此返回,而是继续往东,赶往青阳镇方向。
杨沅派出的信使一路寻觅,却始终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
……
淮西战场上,西路军统帅邵宏渊此时业已察觉了金军的异动。
从他收到的情报来看,很多宋国的西路军队伍突然失去了对手。
原本和他们打的如火如荼的金兵,在一番故布疑阵之后,便连夜脱离了战场,下落不明。
这让邵宏渊大为警惕,他一面命令各路宋军原地待命,不得妄动,一面派出斥候,搜索金人消息。
同时,建康那边他也派快马回去报信,提防金人偷家。
很快,邵宏渊就得到了准确消息,脱离战斗的金军正向淮东战场转移。
淮东战场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李显忠势如破竹,重挫了金军,而且困住了金国的什么重要人物,所以淮西金军才会狂奔往赴前去施救?
邵宏渊正疑惑间,便收到了李显忠的军书。
邵宏渊这才明白淮西战场上的金军反应为何如此古怪。
由于东路军和西路军是两淮地区的两大战场主力,两军统帅是平级,不存在隶属关系,因此李显忠是无法向邵宏渊下令的。
他派人送军书来,是阐明情况,请求邵宏渊及时调兵支援。
邵宏渊击鼓聚将,把淮东局势说了一遍,但赴援淮东却遭到了很多西路军将领的反对。
西路军以屯驻军为主,而且西路军有自己负责的战区。
东路军中的屯驻军都不愿意第一时间驰援李显忠,为禁军去啃金兵的硬骨头,更不要说西路军了。
而且,淮东淮西并没有特别明晰的划分界限,双方接壤地区的对金战斗,是存在着竞争关系的。
东路军主要是禁军,兵强马壮,而且金军想在东路诱敌深入,实施包围,此前的战斗也有意放水。
这种情况下,在前期战斗中,淮东宋军的表现殊为优异。
他们势如破竹,也就不可避免地在与西路军接壤范围内,抢了西路军不少功劳。
比如在淮东淮西接壤地区的某座县城,西路军与金兵厮杀正酣,东路军杀过来了,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团。
西路军付出重大牺牲后,马上就要“夺城”,却被东路军“先登”了。
这把西路军的这支人马简直要活活气死,差点儿和东路军发生火并。
在这种恶劣的竞争关系下,东路军倒了霉,西路军许多将领都乐得看笑话,让他们驰援淮东,他们又怎肯甘心。
手下将领的态度如此消极,邵宏渊不禁打了退堂鼓。
他可以强令出兵,但怎么行军怎么打,却取决于带兵的将领。
如果这个将领对东路军抱着这样的情绪,很容易出问题。
再者,以淮西和淮东的距离,等他的援兵赶到,恐怕东线战事已经结束了吧?
那不是徒劳远征么?
邵宏渊思量再三,最终决定,各路兵马谨慎向东转移,咬住正向淮东战场转移的金军。
咬住他们,把他们拖在淮西战场,也就是变相地替淮东解围了。
不料,邵宏渊对淮西战场的战略调整刚刚下达两天,杨沅的信使就到了。
看罢杨沅的军书,邵宏渊不禁愕然。
李显忠无权对他下达作战命令,可杨沅可以啊。
作为两淮监军使,杨沅动用了“符节”。
邵宏渊能敷衍李显忠,却不能敷衍杨沅。
尤其叫人牙疼的是,杨沅以身涉险,亲自杀进了灵壁。
如果他这边没有明显的支援行动,一旦杨沅战死沙场,战后复盘,必然追究他的责任。
邵宏渊一番权衡之后,便击鼓聚将,升帐调兵。
三衙禁军派驻到淮西的几路兵马,立即从金军转移淮东时布设的防御阵线的薄弱处穿插过去,驰援灵壁。
淮西屯驻大军则步步为营,在留下部分兵马守城之后,与阻击的金兵且战且进,不断向辽东战场施压,以牵制东线的金军。
而他自己,则率领从建康都统司抽调的那两万兵马,乘船沿淮河一路向东,接着登岸北上,去攻打金国控制下的彭城、徐州一线。
这是杨沅对他提出的战术要求,由艾曼纽贝儿拟定的。
对于这个命令,邵宏渊倒是欣然接受的。
迄今为止,战火只在我大宋江山上燃烧着,凭什么?
徐州如今是金国治下,趁着徐州空虚,如果我能打下徐州……
哪怕只能占领一天,于我宋国而言,也有着重大意义。
有鉴于此,邵宏渊毫不迟疑地采取了行动。
……
杨沅本意是想和李显忠汇合,然后固守山上待援,贯彻李显忠的“中心开花”战术。
但是当他这路大军赶到灵壁,就遭遇了金军。
双方且战且走,从西南群山方向,渐渐转移到了东南方向的沱河北岸。
柳墨霖眼见无法入山与李显忠汇合,便决定依托沱河扎营,背水一战。
柳墨霖在河边扎营,构筑了简单的阵地战的防御措施。
杨沅这个临军被安排在大营的最内侧,营帐就扎在沱河边。
远处有厮杀声传来,此间却仍显得一片宁静。
肥玉叶蹲在沱河边,掬水洗了把脸,看着滚滚而去的沱河水,一时若有所思。
杨沅费了好一番唇舌,才说服柳墨霖同意他的冒险计划,刚从中军大帐回来。
见肥玉叶望着河水出神,杨沅便走过来。
“玉叶,在想什么?”
肥玉叶回眸看了杨沅一眼,缓缓站起身来,眸中带着一抹隐忧:“二郎,你可知这是哪里?”
“灵壁东南,沱河北岸啊,怎么了?”
肥玉叶叹息道:“这里,就是垓下。”
“哦?垓下之围的垓下?”
“不错。”
跟在杨沅身后的花音和小奈对视了一眼,她们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杨沅却已明白肥玉叶为何心神不属了,不禁笑道:“怎么,你是怕我重蹈了楚霸王的覆辙么?”
“我才没有,你别胡说!”
肥玉叶明明就是触景生情,有此担心,却总觉得说明白了会不吉利。
她嗔怪地瞪了杨沅一眼,连忙否认起来。
杨沅笑道:“说起来,我还不曾见过玉叶舞蹈呢。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刻,就请玉叶为我舞一回剑吧。”
肥玉叶脸色一变,唯恐杨沅一语成谶。
“舞什么剑?我也会舞剑啊,二郎你要看舞剑吗,那我舞给你看啊。”
姬香走了过来,恰听到这么一句,便大大咧咧地接起话来。
这监军的大帐周围没有外人,她也无需掩饰,用的是原声。
“哈哈,你且向玉叶问个清楚,再决定要不要为我舞剑吧。”
杨沅笑着说了一句,便走向大帐。
大帐内,贝儿正和冷羽婵守在刚刚安装好的沙盘前,尽可能地做着标识。
整个灵壁地区,如今到底来了多少宋国兵马,到底有多少金国兵马,现在已经无人能弄清楚了。
柳墨霖这支兵马,也只知道附近地区的大概情形。
尽管资料不全,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贝儿还是努力做着标记,希望它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玉叶受缠不过,就把楚霸王和虞姬的故事对姬香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