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试探地动了动翅翼,好在长鞭笞打的是前身,后背倒是没什么损伤,禁闭室实在狭小,翅翼只能展个半开,蜷着抵在地上,擦着墙试着往上飞。
但空间实在太狭小了,翼骨被迫蜷缩,根本用不上力,除了翼膜被烫意燎得生疼外便是连地都没有离多少,更别说够上在顶旁的小窗了。
小窗建得高,倘若凌长云没有受刑的话还可以用翅翼强杵着跃上去,但这会儿光是站着就有些不稳,更别说其他。
他叹了口气,实在疼得很,伸出手,才碰上墙就被烫得一缩,只得扯了截袖子垫着扶上去,以此撑着身体。
“凌先生,你还好吗?”系统看着他的状态,有些忧心。
“还好,能,咳咳,能喘气——咳咳咳。”烟进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破碎的袖口已然抵挡不住,人又上不去小窗,精神海本就亏空得厉害,六十鞭下来压根儿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哪怕一些,翅翼也被灼得疼,凌长云动着翅骨收回去,扶着墙坐下去,拎了大衣袖口捂上半张脸。
底下快被浓烟攻占了。
“凌先生……”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凌长云实在没什么精神了。
他靠着墙,甚至没劲儿捡起中衫垫着,后背烫得疼,前身止了血的伤口也在高温下重新裂开,红血染湿衣服,又被烤干,血迹干涸在布料上,再烤便碎成了渣,簌簌落了一地,与自顶上掉下的黑灰融为一体。
血腥味、焦臭味和烧燎烟味聚在一起便是火场里最利的冲击矛,拧着一扎——
“嘭——”
房门再也支撑不住,哭喊着自中间爆了开来,特制的门板狠砸在了墙上,荡回来的冲击掀了凌长云一身。
火冲进来了!
烟也冲进来了!
红光中透着一抹幽绿,滔天火龙猛地自门外扑来,挟着满身的烟哨朝里面张开了狰狞血口,地墙一瞬便被吞噬殆尽——
凌长云的眼睛已经被长烟熏得刺红,眼眶疼得紧,但他还是强忍着半睁开了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面前的烈火暴龙。
还是逃不掉啊……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虚幻,渐渐地便与十二年前重合在一处。
烧得高,烧得旺,烧得绝望。
“砰——”
就在凌长云撑不住要合上眼的时候,靠着的墙壁突然传来一阵震颤。
动静太大了,饶是凌长云意识已然不太清醒,这股震动也足以让人感知清楚。
“啪啦——”
铁栏杆扎在了火龙身上,巨大的力道逼得烈火也不得不往后退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下一秒,铁栏就彻底消失在了高火中。
“呼刺——”
猛火扑上大衣的一刹那,自顶而降的白雪倏地浇了下来,生生盖灭了凌长云身前的火片。
眼前一片白茫,门前的火灼上来沾上白雪,进不得,退也不得,两相纠缠死斗,在黑地上砍下一道又一道深壑。
烟被雪吹散了,蒙了层雾的眸子渐渐清明,一声轻响,熟悉的军靴落到了面前。
凌长云还没抬头,面前的人就半蹲下来,浅紫的眸子被火映得泛红,军雌身后是猎猎火光,挡在前面仿若一道最坚的障,强势地横插在凌长云与火龙之间,彻底阻隔了两边。
“阁下。”约格泽昂从凌长云手中轻拉下大衣袖子,倾身过去揽住他的肩,起身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小窗上的栏杆被踹空,其下的墙壁也被击碎坠了地,壁上通了一个偌大的空口,约格泽昂翅翼伸出,折下在地上一杵,抱着人自口处纵身跃了出去。
凌长云在火场待得久了已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靠在约格泽昂怀里,鼻间逐渐没了浓重发昏的烟燎味儿,取而代之的是夜里独有的空冷气,耳边风吹得响,一下一下卷在颊边,碰上军雌胸前挂着的金链就是一阵轻响。
不同于风铃的,清脆的响声。
怒吼远了,尖啸远了,冲天的火光也远了,右腿荡在风里,没有被沉架压上,烧焦的薰衣草味儿也消失了,周身都包裹在清冽的松雪香里。
逃出来了。
……
行刑大楼突然失火,消息都不用传,只隔着远楼便能看到昏黑夜里那灼人眼的金红火光。
议阁军部都赶过去了,火势大得紧,顷刻间便点燃了一整座大楼。浇火剂自盘旋其上的飞行器降下,楼里能定位的光脑处都飞上了军雌。
灭火,救人,搜查。
直至天明,焰火落幕,剩下的就是一副铁支骷髅架子。
里面的人重伤轻伤都有,幸而驭都守卫军雌来得快,没有人葬身火场。
议阁震怒,下严令彻查此事。
一时间,风声雨声流谣言,打着漩儿地绕上了主星。
主星各楼建造都是特制材料,轻易不被火燃,更何况是这样顷刻间烧满了凌空大楼的诡火。
猜测、怀疑、揣度。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
凌长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什么都有,又什么都过得飞快,什么也抓不住。
梦一醒,脑海里的浪潮便化为一片虚无。
他睁开眼,视线尚且模糊,一道声音便如雷鸣般贯入耳中——
“冕下,我们结婚吧。”
第50章
第50章 结果先生个虫蛋
我们结婚吧。
惊雷炸进来了, 凌长云尚未清醒的脑子登时糊成了一片,迷离不清中只有松雪在里面凛然。
'结什么?结婚? ! '系统在脑海中大叫起来,整个人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大奖砸了个正着,晕晕叨叨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和传过来的数据都出了问题, “和谁结婚?!和约格泽昂???你俩结婚?!结啊!当然结!!!快答应啊凌先生!!!结婚啊!!!”
约格泽昂的面容逐渐清晰在眸子里。
'快答应啊凌先生!你在犹豫什么?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 ! '系统激动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圈,随身携带的小礼花都从兜里露出了半截。
军雌坐在床边,俯身过来直直地看着自己。
'凌先生!快说话啊————凌先生! ! !马上就到明年了!你再不答应就要去当那劳什子的祭司了! '系统说着突然冷静了些, '还当得了吗?说起来这次的火灾……'
系统的声音渐渐远去,眼前只有那双浅紫的眼睛。
薄淡的,满溢的,看不清的。
所有情绪都隐在深海里,能窥见的只有吐露出来的一点儿微光。
明明灭灭,却又好似亮得灼人。
凌长云屈起手肘,撑着要起身,身上还没多少力气,手腕一软便被约格泽昂托住了肩,扶着半坐起来靠上床头。
这么一动,神经梳理开来,混沌的脑子也彻底清醒了。
凌长云转头扫视了一圈, 空空荡荡的病房, 倒是很大,里面除了他们两人就只有摆了一排的各式器械。
冰冷,安静。
“没有其他人, 也不会被听到。”约格泽昂坐在床沿边,伸手替他理了理垂下来的输液管,管子里滴得慢,悄然无声。
针水冰凉,灌进血管里还带着些疼,凌长云看着坐在面前的军雌,顶灯映下来,拢了几许碎光在眸底,看过去如勾了天上银流星,里面只留了一人的影子。
约格泽昂不自觉就被吸进去了。
凌长云薄唇轻启,声音又低又轻,银珠落玉盘一般的:“是你和我结婚,希边得尔和路彻得斯结婚,还是约格泽昂和希边得尔结婚?”
“……”他问得太平静了,饶是约格泽昂此刻也听不出暗藏其间的情绪。
军雌神情不变,温声应道:“和约格泽昂结婚。”
和约格泽昂结婚,成为曼斯勒安的亲王。
“……”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屋子里是碎草落渊海的寂静。
半晌,凌长云压着薄被前倾了身子,插着针管的右手抬起,深蓝的色标衬得肤色更加苍白,清晰地勾勒出了指骨的形状。
食指、中指、无名指……一根根触了上去。
凌长云轻抚上约格泽昂光滑的脸颊,触手有些凉。
约格泽昂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任由那修长冰凉的手指抚上自己的眼尾,再在轻柔的摩挲中升了温。
“好。”凌长云道。
约格泽昂微怔,脸上的手没有放下,但面前的雄虫的眸光却是散了开来,遗星在里面明明灭灭,快要碎在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了。
下一瞬,几乎是不加迟疑的,约格泽昂倾身过去,扣了凌长云的后脑勺便偏头吻了上去。
凌长云眸子瞬间睁大。
压上来的触感太过清晰,周围刹那失了颜色,所有的感官都凝结在一处。
凌长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又被军雌握在手里带着放到了身前。
鼻息相交间都是烫的。
军雌吻得温柔,浅尝辄止一般的触碰,又带着一抹强势,在凌长云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