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凌长云反手撑着坐垫微起身,他想说我会帮你,以后若有什么可以直说,不必如此曲折迂回。但归根到底,他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而这个任务恰巧与面前军雌的夙愿一致,如若不一致——如若不一致……他又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因约格泽昂的所谓算计而恼怒?
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凌长云眸光一暗,撑起的身子又倒了下去。
“怎么了?”约格泽昂察觉到他似有未尽却无法言说之语。
然而问的人没走多少心,听的人注意也不在这儿上头。
“啊,”凌长云叹了声,“只是突然想起结婚一事,流程似乎繁多复杂非常。 ”
话题转得快,约格泽昂也没有再问,而是顺着他的话笑了笑,道:“是挺繁杂的,阁下受累了。”
凌长云调侃了句:“我还以为殿下会说一切跟着你就好。”
约格泽昂耸了耸肩,无奈道:“我倒是想这么说,奈何也是头一次结婚,与阁下一般不甚了解。”
“那没办法了,如果真出了差错只能拿脸皮抵着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调侃谈笑,气氛转瞬间又恢复到了之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已近季春,冬日落厚的雪已然开始消散,雪里的一切都随着一并慢慢化成了水,再也难得窥见。
侃了几句后,凌长云推着约格泽昂起了身:“很晚了,殿下再见。”
他说着抱起旁边摞着的书,绕了面前的玻璃小几往外走,刚要按下门边开关,后面便是一阵急走的风声。
“阁下。”约格泽昂自后面抱上来,双臂牢牢圈住凌长云的腰,仿佛怕他下一秒便推门而去一般。
温热的气息将凌长云整个人都笼罩其中,后背被军雌贴得紧,半条缝隙也透不见。
凌长云身形微滞,双手都拿着手也不好动作,只道:“怎么了?”
“有布置的。”
“什么?”凌长云一愣。
“是让托伯茨布置了的,也是真的想去谈恋爱,”军雌微埋进凌长云的颈窝,声音听着有些闷,又在安静的舱内显得分外清晰,“烟花,我想送您一场烟花。”
他说着似是有些后悔:“但那虫邀约被拒喝了闷酒就忘了,下一场我亲自去布置。”
“原谅我,不要生我气。”他道。
“……”
外面忽然开始下起了雨,染着春寒的雨水淅淅沥沥打在舷窗上,流下一条接一条的窗溪,慢慢在凹槽处聚成一小汪,满了又一股一股地往外涌。
舱内是干燥的,温暖的。
半晌,凌长云倏地轻笑出声:“殿下什么时候在私下也开始叫'您'了,受宠若惊啊。”
约格泽昂抱着人没放:“阁下若喜欢,以后我都这么叫。”
这是真担心了。
凌长云就着抱着书的姿势碰了碰约格泽昂的手,笑道:“那还是别了,听着怪别扭的。”
他暼了眼窗外:“下雨了,送送我吧殿下,抱着书打不了伞。”
约格泽昂应了声,又蹭了蹭那人的脖颈后才松开,取了伞接过了书,将人一路送进了宅子。
雨越下越大了。
……
接下来的半月,两人一直得不了什么空,一整天一整天的都在为半月后的大婚做准备。
虽说一应事宜皆由皇室和议阁安排,但相关礼仪学习、婚礼前后流程、祭祀告虫神还有接任议阁内庭的一系列事项等等都需要二人亲自去做。
约格泽昂勉强还好,之前一直居在主星,一应事情虽说是头一次亲历却也见过不少;而凌长云就有得忙了,又是自荒星而来又是加上议阁繁务,皇子和冕下结婚在曼斯勒安是一等一的大事,时间又赶得紧,十多天来几乎脚不沾地,累得眸光都有些散滞。
一忙起来日子就过得飞快,不过一眨之瞬,便到了即将穿上婚服的时候。
温森2862年季春中,四皇子约格泽昂·温森特纳和最强精神力雄虫冕下希边得尔于驭都皇宫举行婚礼。
大婚。
第58章
第58章 大婚 阁下,抱着我
布红绸, 卷长阶,琉璃阁,银晶像, 春鸟四飞恭贺禧, 碧树连枝遥祝远。
四季的花插上温管,自驭都光芜桥一路铺至祂临极北连城,艳色灼绝,宝香纷扬,连着底子勾了天,就是最顶上端着的云都染了喜愉。
喜迎宾,恭贺禧,满城龙,号连角,红绮熠熠辉生发,欢声嚷嚷笑倚风。
祝酒不绝,酒香满溢,红玉珠翠,奇宝纯晶, 贺礼摆得满, 新物堆得高, 声声福愿环环绕,结了新裳缀了新阁。
叩祭拜,秉上神,远告天,接皇语,一礼三成,婚影结缡,双视脉脉清波缭,笑意盈盈情意绵绵长。
再过百年应如是,荡新愉,两相倾,蝶舞双飞冥冥松香吹。
此行若有并肩意,何处江天不可通。 【1】
淌过天河,跨过地阶,散星于缭绕云雾中挂上高枝,络绎的宾客一个接一个地散去,驭都东部虫皇特辟的宅子里只剩下了凌长云和约格泽昂两人。
今日的婚礼半古半现又半未的,一路走来仿若穿梭在星河时空,好在没什么“闹洞房”的习俗,凌长云一整天又站又跪又拜的,终是得闲下来可以坐一坐。
约格泽昂送走了皇室众人后便回来,一推门,人才抬眼就怔在了原地——
艳艳红帐中,雄虫着一身稠红盛服坐于床沿,长摆平铺着置于身后,散着如一朵将开欲开的花儿,今日大婚,皇室派来的人给两人都着了妆,寥寥几绘,却衬得面前的人眉眼愈发殊丽,浓墨重彩地描在白底上,眼尾也勾得更挑,其下缀了些晶粉,艳得紧,便是满屋的鎏晶火烛也比不上那人的半分灼华。
凌长云注意到门外的动静,一抬头便是军雌停滞的身形。
军雌的面具没有换,挡着也瞧不见底下的容色,但薄唇上是上了釉的,在烛光下泛着摄人的流光,长发高束,溢彩流苏垂落在肩,华服罩在挺拔的身姿上,终是衬起了原有的风姿,芝兰玉树照流台,夺人眼,摄心魂。
今日身上锋芒都被漫天的喜色盖得严实,透出来的只有无尽的柔和温宁。
夜风吹得响,雄虫朝这边伸出了手,一笑便璨了眼眸:“殿下站那干什么?”
惑人得紧。
约格泽昂反手拉上了门,一步一步踩着长靴在床前站定。
已是一天了,按说早该平复下来,但军雌往面前这么一站,凌长云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蹦快起来,一下一下震着耳觉,伸在半空的手指蜷了又蜷,想收又不愿收回,只是抬眸怔怔地看着约格泽昂。
下一瞬,军雌伸手握住一用力便将凌长云拽进了怀里抱着,衣上的金珠玉饰银链子晃得响,又被压进深紧的怀抱里。
约格泽昂扣着雄虫,埋进颈窝里轻轻蹭着,握着的手指也略强势地根根扣进指缝。
十指相扣,是从未有过的亲密。
掌心是软的,怀里是温的,约格泽昂蹭着人就不放手,亲吻一刻也不停歇地落在怀里人的皮肤上,白皙的肤色更易着染,吮过便透上了红。
“等,等等……”凌长云从未与人如此接触过,哪怕是之前,军雌也只是轻轻地碰了碰,霎时有些慌乱,手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推一点儿。
正纠结着,军雌停下了动作,他抱着人,偏头轻咬了咬雄虫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垂,又蹭了蹭后才放开手,笑了声,道:“是该等一下,还没喝交杯酒。”
交杯酒?
凌长云有些茫然,愣愣地看着军雌转身取了两只玉杯,拎着壶往里倒满了混着绵红的酒液,端着送到了面前:“阁下?”
凌长云整个人都烧得慌,伸手接了杯子,在军雌的引导下手肘相交,凌长云不善饮酒,杯里的酒又有些辣,滑下喉咙就呛了下,才缓过劲儿来手里的杯子便被军雌夺去扔到桌上。
“当啷——”
仿若信号一般,军雌自诞生之日起便刻在骨血里近千百年来又被一直刻意压抑的对伴侣的占有欲刹那迸发出来,约格泽昂扣了凌长云道腰就将人按进怀里,杂着松雪与酒香的吻强势地探进唇缝,残留的酒液被渡过去,不容抗拒地滑进喉管,辛辣还没来得及溢满口腔,攻城略池般的触碰就让雄虫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汽。
“阁下,”约格泽昂松开了些,“看窗外。”
凌长云轻喘了口气,闻言下意识转头——
“砰——砰砰——砰砰砰——”
小窗不知何时敞开了来,遥星的天边炸起了花儿,金光银流十四转,一朵叠上一朵,散开的碎片宛若彻天的光华,于浓夜中盛出了一整片的昭昭流星河。
夜都被灼亮了!
凌长云呆了少顷,猛地转头,正正对上约格泽昂含笑泛波的紫眸,撞进了璀璨天河里。
“那是——”
“烟花,”约格泽昂温声笑道,怀里雄虫的眸子亮得像藏了星,“昨晚去摆的,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