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怀里的青年身形颀长,比他要稍高一点儿,一头乌黑长发挽了青木簪,转过身来,剑眉星目,黑眸间自携一股凛然气势,神情也冷得紧,是柔软居室的宽袍大袖也挡不住的寒锋剑气。
只是到底伏居太久,森戾锐意已然失了太多。
“穆伊,你在做什么?”他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穆伊似是不解:“什么我在做什么?不就出去见了几次天命子吗?”
青年没理会他的装模作样,眉目间是压也压不住的肃然:“凌长云?他是天道选中的人。”
“我知道啊,”穆伊抱着人眨了下眼,“我不是在帮他呢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
穆伊闻言垂了嘴角:“怎么一见面就这么凶啊?”
“……”青年抬手揉了揉眉心,压缓了情绪,“我没在和你开玩笑,那是天道。”
“我知道,”穆伊的眸底彻底没了笑意,声音也轻之又轻,“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还——”
“将军,”穆伊轻声打断了他,“我想你了。”
“……”青年一怔。
“你这次睡了好久,”穆伊凑上去,小心地蹭了蹭青年眼色寡淡的唇,是他一贯的讨吻动作,“我有点儿害怕。”
“……”青年叹息一声,到底咽下了喉咙里的话,抬手扣住了他的腰,偏头吻了上去。
“别怕。”
但这显然不够,穆伊空出只手来,自己抽开了腰上的系带,牵了青年的手毫无阻碍地贴上了自己的腹部。
“将军,我很想你。”他将自己整个人都送了上去,引着紧贴的手一路向下。
“这里,也很想你……”
……
“巶泤。”
虫皇走了一日,暗牢再度有了新的声响。
空空荡荡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森森黑昏间无端露出几抹诡状,静寂饶长时间后,钢链终于几不可闻地晃荡起来,像是黏了层什么,呲呲啦啦地刮擦着。
“……神上?”
……
驭都东新府。
适愿刚从医院回来,在路上就已经累得昏昏欲睡,回了家一碰到床就睡了过去,凌长云坐在他旁边,一张张翻着手里新开的检查单。
月夜宁静,薄纱般的光自窗外落下,轻轻地盖了一层在两人身上,仿若一条无形的线连结其间,一切都是那么的柔和。
房门没有关,约格泽昂一上楼走近便看到这样一幅画,凝在身上的霜寒气一瞬便消融下去。
他脱了外套随手挂在旁边,长靴落地无声无息,悄然便到了雄虫身后。
“明日祭礼,怎么还不休息?”约格泽昂俯身揽住凌长云的腰,声音压得很低。
“睡了。”
凌长云览完最后一行,收了单子起身,才往外走了一步便被锢住了腰身。
约格泽昂附耳温声道:“一日不见,不亲我一下吗?雄主。”
“……”凌长云转头,“先出去。”
约格泽昂挑了眉,点着头放了手。
凌长云将手里的单子理齐放进了门边柜子里,等约格泽昂也出来后便轻轻带上了门,只留了条小缝透些光。
才一转身,人便被军雌推靠到了墙边,力道堪称轻柔,却是根本挣脱不开。
凌长云抬眸,面前没了面具遮掩的如玉面容蓦然放大,唇上覆了层温热,齿关一撬开便被含了进去。
约格泽昂动作娴熟得紧,无一遗漏地侵占时还留意着身前人的呼吸,稍一急促就退开了些,缓过来又探前,末了不轻不重地在凌长云下唇咬了一下,又探到后背拢了人进怀里:“托伯茨配了新的止痛剂,明日送来,祭礼我得进去,雄主记得自己喝了?”
祭礼……
凌长云沉默了会儿,抬手轻搭在军雌腰上:“我在外面等你。”
约格泽昂一顿,随即眸里溢出暖意,埋首在他颈侧处吻了下。
“好。”
……
“你要见我?”
虫皇走近,这次的骨灯哗啦亮了一半。
面前的人再也不是一团虬结的粗链模样,一地的黑琉砖糊满了层层暗血,拖了半地的衣摆褶皱堆累,失了光彩的黯淡红发长至腿侧,一抬头就露出了底下的骨瘦形销。
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天光而白得瘆人,脸颊凹陷凸骨,一双尖晶玉红的眸子在一排骨灯下映出了亮光,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华绝代。
虫皇凝视了他许久,忽然道:“等下让他们带你去泉池。”
“是,”巶泤开了口,沉血自嘴角流下,淌到红裳上又盖上了旧血痂,“我想去奇利罗昂的祭礼。”
“……你说什么?”虫皇俯视着他,浑浊的紫眸里俱是痴人说梦。
巶泤神情平静,抬手扯着钢链勉强将垂落下去的发丝勾到耳后。
“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吧,雄主。”
……
仲夏初,三皇子奇利罗昂·温森特纳的祭礼于驭都皇台举行,举族哀悼。
“咚、咚咚、咚。”
古老的祭钟自高台响起,祭司领着一干长袍人于上长吟悼歌,除皇室外,到场的所有人都屈下左膝级级跪在台下。
仲夏的风吹得急,白衣黑服掀了一片,如一转无边的浪,倏地打落了全部的波诡云谲。
唯有悲悼。
镶了金丝边的棺椁被皇宫内侍抬着进了葬室,虫皇君后领前,约格泽昂随后,几名君妃领着罗普最后跟进去。
凌长云捧着牌册站在皇台左侧,耳边的祭歌更像是古老的虫族语,日升日落,仿若一切都回到了最初。
“巶泤妃?!”
底下蓦然传来道压不住的惊语,凌长云倏地回神——
“真的是巶泤妃?!”
“在陛下身边一起出来的那个?!”
“不是说他早就已经——”
“那也是传言!也有说是重病……”
“从……以后,我都十来年没有见过他了,他怎么……?”
“废话!三皇子可是他亲生的虫崽,当然要来!”
“可是……当年……”
朝什么?
凌长云抬头往前望去——
月夜昏昏,周围的高灯也没点几盏,朦朦胧胧看不太清楚,只隐约在约格泽昂他们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走在前头虫皇身边的陌生身影。
一走出来,微光打在身上,一头暗红的长发便显露在眼前。
三哥的……雌父?
“收牌册————”
祭师骤然高呼,凌长云心神一聚,端着手里的金盘转身朝右走去。
“放————”
“当心!”
“亲王殿下!!!”
“巶泤妃——”
金盘才落了台,几声急叫忽响,风声逼至,凌长云下意识抬头,不想眼前蓦地一花,脖颈处便被一道冰寒抵上,凌长云眸眼一凛,袖中晶刀瞬间滑出,抬手就是一挡——
“凌长云。”
“?!”
凌长云心神大震,慢了这么一秒,连手带腰都被身后的人掐了去,痛意传来,顷刻间便动弹不得,再一凌空,人就被带离了高台。
“巶泤叔!雄主!”
约格泽昂在巶泤扑过去的那一秒就追了过去,只是到底失了翅翼,巶泤腾空一转就拉远了距离。
军雌面色寒得骇人,踩了旁边光柱就疾追出去。
“陛,陛下……”
台上乱成一团,台下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起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追过去。”虫皇借着微黯月色望着消失在远处的人影,紫眸间森然划过戾气。
“是!”
眼看着侍卫纷纷追了过去,底下雄虫也看向了凯尼塞伦几人:“族长?”
“先别动。”
凯尼塞伦遥遥望了眼,眸底思绪都隐在了暗影下。
贝墁抬着手肘戳了戳他。
凯尼塞伦偏头:“祭礼还没结束,先别动,虫神在看。”
贝墁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什么时候可以起来,他大爷的跪死我了,又不是虫皇崩了为什么我也要跪在——嘶——你有病?!”
凯尼塞伦收回手,看也未看他一眼。
“闭嘴,老老实实跪着。”
第94章
第94章 阿巶 你们之间,只有无边风月事
……
“阁下?”巶泤掐得实在太紧了,凌长云有些喘不过气来,窒到胸口又抽了骨,惊起的是止痛剂也压不住的疼意,偏生身后人的身份和那一声“凌长云”震颤太大,凌长云只握了晶刀在手,却是动也未曾动过一下。
“不要动晶石。”巶泤喘得厉害,灼烫的呼吸下下喷吐在凌长云后颈,出口的声音也是磨了血般的粗哑,尾音又尖得划不出来,让人只觉他随时会耗尽最后的气力。
夏季衣服穿得薄,湿润黏腻的触感渗透了凌长云的腰间布料,伤得多了,他几乎是一瞬间便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也顾不得他说的话:“你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