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前前后后共折腾了三次,第三次回来时手里竟还拎了只半死不活的野兔,赵岁岁不由得瞪圆了眼睛——他的年龄本就不是很大,又天生就长了双杏眼,看人的时候显得无辜又真诚,是很容易获得其他人好感的长相。
  戚长夜朝他招了招手:“晚上就吃它吧……小心!野兔爪利,别伤到你。”
  赵岁岁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兔子接了过来,戚长夜看那样子甚至觉得他要将兔子给供起来。
  他不放心地补充了句:“你会弄吗?”
  毛绒绒的触感传到指尖,赵岁岁一眼便看到了兔子身上的几道仍在流血的伤口。发现这窝兔子纯属意外,戚长夜的第一反应就是拉弓射箭,奈何半成品竹弓的威力到底是差上一些,箭矢的力道和射程都不太行,箭袋都射空了才只捉到了这一只兔子,身上的皮毛也不好卖了,只能鞣制一下留给自家人使用。
  他要是想追收获应当不止这一只野兔,但一箭射出其他兔子受惊四散而逃直接朝着山林的方向窜了进去,戚长夜怕贸然进山迷失了方向,最后才只带了这一只回来。
  并不是只多么肥硕的兔子,至多也就一斤多上一点儿,戚长夜没想着送到镇上去卖,这么大点卖不上价格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家里人也是许久没有沾过荤腥了。
  赵岁岁太瘦了,戚桐也太瘦了,都该好好补补。
  赵岁岁仍沉浸在他猎了只野兔回来的喜悦之中,闻言如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一般脸色惨白,他垂下头盯着地面,“不、不会……”。
  肉这东西太精贵了,他娘怕他糟蹋了东西从来不让他碰上一下,鸡鸭鱼兔就更难得了,无论是生的还是熟的赵岁岁都从没碰到过一次。
  他会杀鱼还是在院子里见他娘干活时偷着学的,找个硬的重的东西对着脑门狠狠敲上一下,看着吓人,但当人饿到了一定程度时也没心思去想怕不怕了。
  “行,那你先找个东西罩着点它,等下我过来弄。”
  戚长夜大致猜到了赵岁岁因何如此,说来说去总与他生活的赵家脱不开关系,他想了想:“人无完人,有不会的东西再正常不过,像我也不会做衣服不会编草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都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会的,慢慢学着或直接找个会弄的人做便是了。”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随意,不像安慰,更像是日常生活中随口一句的闲聊,可赵岁岁却就是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这一瞬间赵岁岁竟莫名感到有些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他爹娘不能这样呢?
  明明堂弟也不会这些,为什么爹娘对他们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呢?
  为什么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对他的包容还没有面前村霸的十分之一呢?!
  赵岁岁想不明白。
  戚长夜本想着提两桶水回来简单洗个澡的,河里倒是也能够洗,只不过比起户外他还是更习惯在家里,不过既然要处理兔子不如等弄完再去洗漱,免得刚刚洗好就又沾了身味道。他寻了个空旷些的地方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对着面前的那只兔子……难得地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赵岁岁在灶房里倒出了个盆子,舀了瓢清水冲刷了下,他拿着盆子到了戚长夜的身边,却见着汉子一手拿着他常用的那把小刀,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的兔子发呆。
  赵岁岁脑中莫名冒出了一个念头。
  ——刚刚他还在安慰自己,却原来……他自己也不会处理这些东西。
  第26章
  戚长夜确实不太会。
  现代社会上山打猎早就被明令禁止, 市区里面能买到的也多是处理后的肉类,好在原主的记忆中倒是有着相关内容——毕竟原主在吃这方面从不亏待自己,过去也没少亲自动手处理食材, 戚长夜仔细思索了会儿, 这才终于开始动手。
  赵岁岁心思灵,在旁看了一会儿便隐约有了些想法,无论是做活做事都自有其技巧, 翻来覆去总归不过是那么几步。赵岁岁以前看过他爹杀鸡,好像是要给赵年年炖鸡汤补身子,对肉类的渴望远远战胜了对血腥场面的惧怕,他爹杀鸡时他就坐在房檐下面, 一边掰着苞谷粒子一边忍着饥饿看完了全程。
  割喉放血拔毛……说来说去都是这样, 至多只在顺序先后中存在着些差别,夜里睡了梦里似乎都充斥着独属于鸡汤的香气。
  他还从没吃过鸡肉呢, 没想到竟马上就要吃到兔子了。
  想到这里,赵岁岁的眸子便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他脸上被癞子掐出的红痕已经淡去了不少, 不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出来, 身上的伤口也逐渐结痂愈合,虽然仍是早起晚睡忙忙碌碌的,但日子却要比过去充实上太多。
  每一天、每一刻都充满了盼头。
  赵岁岁不再耽搁时间,将盆子放下便径自进屋收拾起来, 自他来后戚家的院子每日都是干干净净的, 大小家具俱是一尘不染,灶房里的那些装着油盐酱醋的瓦罐坛子也都被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其应在的地方。
  兔子在后世可有着不少吃法,但戚家有的调味料有限,村人做菜都大同小异,反倒是镇上县里存在着不少特色花样。毕竟村里的大多数人家连最基本的填饱肚子都难, 每天每顿做多少米面都恨不得拿个小秤细细称过,糊了几粒米都能心疼上好几天去,在日常温饱都没解决的前提下就敢用珍贵的粮食去钻研美味的人虽然也有,但到底还是少数。
  村人做肉基本都是炖汤,逢年过节或者遇到什么喜事当然另说,就连鸡蛋也是同样——几个鸡蛋炒了煮了总共就那么大几块,家里人多的一人一筷子还没尝出来什么滋味就已经吃进肚了,炖成了汤却能熬出满满的一大锅来,孩子再多也能挨个分上一碗喝上几口。
  他们家倒是不需要这个,他们家里总共就只有三个人,吃喝都要随意一些。
  赵岁岁提起装着田螺的木桶,将桶里的水换了一轮,沉淀了两日田螺倒是将泥沙都吐的差不多了,戚桐这两日时不时地就要蹲到桶边看上几眼,眼巴巴地盯着盼着戚长夜将它们下锅。
  桐哥儿还以为今晚就能吃到田螺了,可惜他的期望注定要落空,毕竟家里多出了只兔子,赵岁岁却相信桐哥儿只会更加惊喜,毕竟这可是实打实的肉。
  他捡了几个树莓用盘子装着,进到屋里给戚桐送了过去。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得了,赵岁岁不是第一次感慨,但他仍旧抑制不住地反复去想,总觉得这样的生活像是场梦境一般。
  可以自己去决定一些事情、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想今天吃米还是吃面、不用再每日都畏畏缩缩地朝着阿奶要灶房门锁的钥匙、不用担心在灶台前忙的满头是汗时猝不及防对上警惕凌厉的怀疑视线。
  他第一次拥有了决定的权力。
  桐哥儿给自己编了两双草鞋,见赵岁岁忙碌也想帮他分担些活,但他年纪太小很多事都不方便做,想来想去便想学着赵岁岁的样子编个竹篮。
  只不过他白日里却一不小心被没处理干净的竹篾划伤了手,鲜血立时流淌下来,赵岁岁被他吓了一跳,伤口不算特别严重,却也还是仔仔细细地给人包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肯让人再出来干活了。
  戚长夜将兔皮单独收着,一斤多的兔子则被他剁成了小块,现在做饭仍有些早,他便将院子清理干净,将装着兔肉的盆子放在一边,自己则是打水进屋简单洗了个澡。
  这几日戚家用水飞快,毕竟他们洗澡洗衣都在家里进行,哪次都得费上大半缸水去,很多村人喜欢直接在河里洗澡说不定也有不想挑水的原因在。戚长夜边洗边想着事情,想到昨日他们回村的路上已经托了戚三帮他留意下哪家有狗,戚三为人爽利心思也灵活,和村里的不少汉子都交情不错,村里的事情托他去办要比戚长夜自己乱撞要方便上太多。
  等有了狗,赵岁岁他们无论是出门还是在家戚长夜都能放心上一些。
  他自己要是想进深山身边最好也应该带上两条。
  洗完了澡浑身清爽,戚长夜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戚大伯先前拿了不少东西过来,都是些农家园子里常种的菜。他这人倒也用了些心思,挑的都是能放上一段时间的,单是这些菜就够吃个三五日了,何况戚长夜还能时不时地进山里弄些东西加餐。
  今日签到送的是一包生菜种子,共二百粒,倒在掌心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这次他倒是没像先前那些芸豆种子一样交给赵岁岁——主要是隔三差五就给这么点种子也实在是太引人怀疑了,还不如等他攒上一段时间等数量多点一起交给他。
  况且全依着系统给的种子种植也不是回事儿,农家人都会自留菜种,镇上也有店铺售卖这些,不过戚长夜不太会挑选种子,只隐约知道要挑粒大饱满的,戚长夜想着等过些时间和赵岁岁一起去镇上看看。
  他身上的水渍擦的不是很干,尤其是那一头长发,刚穿过来时实在是不太习惯,甚至想借着受伤的借口一剪刀剪了,但转念一想反正早晚都是要适应接受的,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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