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房间的面积和他现在住的那间差不多大,只不过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床一桌一张椅子,角落里摆着个不是很大的木箱子,箱里装着戚长夜的衣服。
  屋里总共只有这一张椅子,他们却有足足三个人,坐在哪里都不合适。戚长夜将烛台拿了进来,点燃引芯置于桌上,自己则起身出了房间;“我去大屋看看,你先换件衣服吧,湿漉漉地穿在身上不好。”
  所谓的“大屋”就是戚家父母的房间。
  戚父戚母出事以后戚桐就没再进过这间屋子,戚长夜穿过来后倒是会隔三差五地过来打扫一番,故而房间里还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像外人想象中的样子。
  这间屋子也没能幸免。
  天色渐明,雨势却丝毫没有要减小的意思,戚长夜收拾完大屋重新回了房间,赵岁岁正担忧地往窗外看。
  “地里的那些东西该怎么办啊。”赵岁岁长叹了一声。
  以地为生的百姓就是这样,怕下雨,又怕老天爷不肯下雨,提心吊胆地从早春盼到暮秋,好不容易等粮食收到仓里了没等休息上多久又要开始忙活起下一茬的播种。
  戚长夜看着赵岁岁脸上的表情,有心想要安慰他几句,却没想到没等他开口赵岁岁就已经自己调整了过来。
  有水珠顺着窗缝溅了进来,赵岁岁伸手合上了窗子,他转过头,视线正好与戚长夜撞了个正着。
  “你……”,戚长夜想说些什么。
  “我没事。”赵岁岁却道。
  “年年月月都要下雨,担心上一会儿也就算了,要是下一场雨就担心上半天……那日子还过不过了?”赵岁岁笑笑:“比起一点作用都没有的担忧,还不如直接披上蓑衣到田间地头亲自瞧上一眼,该收的收该救的救,救不了的就尽快割回来抢回来,这才是最实际的东西。”
  戚长夜:“……”。
  戚长夜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赵岁岁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
  狭隘的人反倒是他自己。
  戚家没有地,唯一能被担心的就是后园里的那块菜地,不过地里也没种上什么东西,一株紫苏一根黄瓜秧,还有些赵岁岁已经种了下去但还没出芽的芸豆,也没什么值得他们操心的。
  寒意源源不断地传入他们的身体,这一场雨暴露出了不少问题,譬如家里已经开始漏雨的房顶,譬如戚家竟然没有个能够取暖的炭盆,戚长夜将这些都默默记下,劝退了已经穿好外衣想去做饭的赵岁岁,自己披着蓑衣进了灶房忙活起来。
  他已经发现赵岁岁的夜盲问题了。
  雨太大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戚长夜简单煮了锅粥。他自己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面,赵岁岁和戚桐则战战兢兢地坐在他的床上,便是坐了也不敢坐的太过实诚,只敢虚虚地搭上个边,戚长夜看着都替这两人嫌累。
  吃过了饭,赵岁岁将自己装布的竹篮拿了过来,大块的布都已经做成了衣服,只余了些大大小小的裁剪出的布头,这几日他一直忙着院里和菜园里的事情,这几块布头就一直放在这里没怎么被动过,既然现在出不了院子,刚好拿这些布头打发打发时间。
  赵岁岁想改几条帕子香囊——还有戚大哥的衣服,因着时常上山的缘故他的衣服鞋子磨损的都要比旁人快上不少,赵岁岁盘算着下次在他鞋底多纳上几层。
  戚长夜则是去抱了几根竹子回来。
  多亏他每日回家从不空手,一点点积累下来家里也攒了十来根竹子,戚长夜想着给后院菜园弄几道架秧的篱笆,除了芸豆外他家日后肯定也要种些其他的爬藤蔬菜,早晚都是能用上的。
  戚家的菜园围栏倒不像其他地方那样破烂,菜园说白了就是在戚家房子后面用篱笆圈出来的一块地,并没有用围墙围着,村里人大多都这样做——这要是全围起来得废上多少砖石泥料啊?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随便一车砖块都要几十文钱了,富裕些的地主老爷等大户人家或许会这样,村人则是能省则省。
  伐些木头砍些竹子绕着菜地围上一圈,没什么实际性的防护作用,算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一种做法,彼此都对此心照不宣。
  戚家也是这样做的,但戚家园子的围栏要比村子的所有人家都高,围栏顶还被专门绑了尖刺,免得有什么动物或人悄悄从围栏上翻进来,山脚远不如村中安全,无论是戚老爷子还是戚父住在这里时都格外在意这点。
  如今换成了戚长夜,他更是不可能忽视这些,戚长夜甚至盘算着等攒上些银钱直接盖高墙将这一整块地都圈起来,多花些银子盖高一些,就算是狼都跳不进来。
  戚长夜计算了下竹子的高度,拿了锯子一根根截断,锯好的竹子约及他胸口那么高,他又顺着竹子的横截面将竹子从中剖开,转眼间好好的一根竹子就被分成了两节。
  “是不是还是有些粗了?”戚长夜拿着半截竹子问赵岁岁。
  赵岁岁抬头看了一眼,思索片刻点头回答:“再分一半比较好。”
  于是戚长夜又将其分开了一半。
  “雨这样大,大伯应当也出不了门了,等雨停了我就去问问砖瓦的事情,他应该对这些有所了解。”戚长夜边锯竹子边与赵岁岁闲聊起来。
  “柴房里不是有成捆的荒草吗?不能直接铺在房顶吗?”戚桐细声细气地问赵岁岁。
  赵岁岁将他抱了起来放在身侧:“当然不可以直接铺呀,草是一根一根的,雨水还是能从缝隙中流淌下来的。”
  “再说了,咱们家里的那些草哪儿够铺啊。”
  放到现代他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哄起戚桐却驾轻就熟:“要做房顶的话必须要先编一下茅草,将一根竹子从中劈开……喏,你哥哥手里的那根竹条就正好,像编扫帚那样一把把地将茅草绑在竹子上面,编成一大片一大片的茅草片。”
  赵岁岁见戚桐脸上仍旧不太理解,想了想,伸手从竹篮里面挑出几根布条,他将布条抓在手心:“假如这就是一把茅草。”
  戚桐认真地看着,戚长夜也凑了过来。
  他在周围寻找着什么,眼前突然多了根纤细的竹签子,正是戚长夜刚刚从一根劈歪了的竹子上削下来的,本着不要浪费的原则戚长夜准备将其改成竹箭。
  赵岁岁顿了顿,嘴角抿出了个笑容:“谢谢。”
  “这样,”赵岁岁将布条横在桌上,将竹签竖放在布条中间,呈九十度垂直的模样。
  他将几根布条对折,又取了根绳子将布条与竹签接触的地方绑了起来,手腕一翻打出了个非常漂亮的结扣:“具体要比这再复杂上一些,但也没有难到哪儿去。”
  “这一整根竹子都要编满,这样拿起来的时候就是一大片,一层一层像瓦片那样叠压在一起,这样才能防水保暖。”
  戚长夜和戚桐都是第一次了解这些,一大一小都听的格外认真。
  赵岁岁弯了弯眸。
  “不过茅草片也不能直接盖在房上,下面还得先铺上一层木板或是其他的东西。”前些年赵家曾动工修缮过房子,赵岁岁在旁看了不少,“雨后茅草很容易发霉,需要时不时地修理上一下,我在杨东村时村里有户邻居家的茅草房顶上甚至还长出了蘑菇。”
  原主肯定是不会打理这些的,戚长夜则完全没有这个概念,这才导致了今日他们的房子漏了这么多地方。
  戚长夜叹了声气:“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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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三个在屋里呆了一整日,临近傍晚暴雨才终于停了下来,戚长夜终于走出了屋门,他又体会了番当日推着板车进镇时的感受——深一脚浅一脚地一踩一个大泥坑,没走几步裤腿上就溅满了黄褐色的泥点,后院菜园的篱笆也被暴雨冲的七扭八歪的,一只小奶狗似乎也被这场大雨憋得烦了,戚长夜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蹦蹦跳跳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只小狗的脑袋要比其他三只狗大上一圈,因此被桐哥儿起名为“大头”。
  戚长夜:“……”。
  戚长夜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目光诡异地和赵岁岁对视了半天,赵岁岁甚至发自肺腑地“称赞”了句“不愧是兄弟”,戚长夜对此无话可说,他没想到戚桐的起名能力竟然与自己不相上下。
  但正所谓大道化简返璞归真,这个名字也没什么不好,生动形象直击本质,最重要的是非常好记。
  戚长夜对这几个名字拍手叫好,更重要的是反驳了这个名字就要重起,他和赵岁岁都起不出来。
  另外三只狗则分别叫大毛大吃和大汪,前两只都顾名思义,最后一只是因为它叫唤的声音非常非常大,其他三只加在一起都叫不过它。
  本来是叫“大嚎”的,戚长夜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无可忍不得不提了些意见,冷下脸来利用一家之主的威严和气势强行将“大嚎”的名字给改成了“大汪”。
  或许是因为住在这里的几代主人都格外用心的缘故,菜园里的篱笆倒是意外的□□,戚长夜拎着把锤子绕着菜园巡视了一圈,将几处破损都敲敲打打修补了一遍。戚桐和赵岁岁都在前院,戚长夜便在空间中抽出了几根木板,这是他之前就准备好的东西,连带着将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也加固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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