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格羽有点油盐不进,宋知南跟她交情一般,再说深了,就是交浅言深了,也只能点到为止。
  格羽在这边吃饭,还惦记着明河一个人在家没人管,刚吃完饭,她就匆匆告辞离开。
  她一离开,李群英就忍不住扶额叹息:“你们说她平常挺聪明灵透的一个姑娘,怎么一遇到感情的事就糊涂了呢?”
  罗静林面带忧色:“连南姐都劝不醒她,我也没办法了。”
  宋知南安慰她:“没事,可能是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过完这关就好了。”
  情关是很多女人的一大关卡,有些人必须要亲自过一次,才能汲取教训。也有的人需要过好几次,你拦也拦不住。
  罗静林愤愤不平地说:“那个明河明明各方面都挺一般,但崇拜他的女孩还挺多。格羽说她觉得压力很大,生怕别人把明河抢走了,她没有安全感,就拼命地对明河好。”
  李群英说:“都别说那个明河了,就连张玉冰那种长相的人都有很多女孩喜欢他崇拜他。明明咱们南姐的名声和才华比那些男作者强一百倍,怎么就没男的崇拜她呢?”
  宋知南对此看得挺开:“很多男人,连女人有才华这个事实都不愿意承认,你还让他们崇拜?他们只会崇拜同性,对于女人,他们只想征服和占有。
  张爱玲说过:‘很多男人碰到有才华的女人,总想睡了她,而不是欣赏崇拜她的才华。’
  因为才华而被爱,那是男人的特权。我们女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不可能拥有。残疾的男作家能遇到真爱,残疾的女作家却会遭到家暴。
  更何况,还有更恶心的,比如说一个男人睡了一个女人后,不管他在身份阶层和才华上比女人低多少,他会觉得通过这一睡,自己就可以和她平和平坐甚至地位高于她。甚至还想在精神上指导她。
  男人觉得占有了女人的身体,就理所应当地占领了女人的精神。你们说这有多可怕?”
  宋知南的这番话把罗静林和李群英都给整自闭了。这真是一个荒谬的世界。
  宋知南笑着举杯:“都别沮丧啊,多大点事儿。男人的爱是多稀罕的东西吗?”
  聚会结束的第二天,格羽给宋知南打来电话,小心翼翼地问她能不能给明河的诗集写篇序言。
  宋知南明确拒绝:“格羽,如果是你的诗集要出版,我可以帮这个忙。但明河不可以,我跟他不熟,我也不喜欢他的诗歌。
  而且,我认为,天道能量守恒,凡是扶持男人事业的,一般都会被反噬。本来老天爷没给他好日子过,你硬要扶持他,相当于逆天而行。你最后有可能会被上天惩罚。”
  格羽第一次听到这番言论,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的南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宋知南决定不再劝她了,格羽也二十多岁了,还是个诗人,该有的智商和判断力她都有,如果她执意如此,别说一个文友,连她亲妈都拉不住。
  她愿意支持引导别人,但也不愿意过度干涉别人的因果,尤其是男女感情这一块,情况更复杂。她只能尊重并祝福。
  过了两天,红都电影制片厂的于红林第二次登门拜访,于红林今年25岁,北影导演系毕业,她跟胡导不一样,态度谦虚而诚恳。
  “宋老师,您的作品我全部读过,给我最大触动的就是《他的家,她的冢》。不夸张地说,那篇小说给了我当头一棒,它让我接受了我父母并不特别爱我的真相。奇怪的是,我接受了反而平静了。”
  宋知南面带微笑听着,时不时接上一句。
  于红林接着说道:“不过我觉得最适合改编成电影的还是《女人的风格》,这篇小说女主角性格鲜明独特,矛盾冲突多,戏剧性强,台词对白很有张力,语言幽默犀利。我觉得不用大力改编,只要尊重原著,不乱改,拍出来的电影效果肯定不错。”
  宋知南点头:“看来你是真的理解了我的作品。”
  两人聊了半小时的文学和电影。宋知南确认这个于红林跟胡导不一样,她懂电影,也懂点文学。
  于红林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就有些为难地报了价:“宋老师,以您在业内的名气和地位,我们理应给出更高的报价。只是,我们红都电影厂是个小厂,经费不足,我们只能给您1500元的改编费,我们想跟您再签一份电影票房分红的合同。”
  接下来,两人就分红比例进行谈判,经过一番拉扯,最终确定了10%这个分红比例。
  宋知南在跟红都电影厂签订正式合同以后,又赶了几篇稿子,分别给李群英和老周,同时告诉他们,自己要闭关写作大长篇。
  老周听罢虽然遗憾没法约稿,但也祝福支持:“行,你好好写吧,这段时间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出关时记得告诉我。”
  李群英雀跃地说:“我亲爱的宋老师,你一定要把这个长篇放到我们杂志首发。”
  宋知南没把话说死:“等我写出来再说吧。”
  宋知南想写一部大部头小说,以青阳市为主要背景,将女主角的个人成长与时代发展相结合,时间跨度将近30年,人物众多,尤其是女性角色众多,预计要写一百万字。
  名字就暂定为《青阳往事》,以后想到合适的名字再改。
  宋知南写的最长的小说也就十几万字,这部大部头让人感觉颇为吃力。那么繁杂的原料,如何取舍裁剪是个难事;那么多的人物,既要生动形象又要有代表性还不能重复,更是个难事。
  最关键的是写的过程中,她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储备还不够,一会儿对自己的文笔不满意了。她脑中的剧情明明精彩纷呈,怎么一落到纸上就那么平淡无味呢?她胸中明明气象万千,但怎么就无法彻底表达呢?
  宋知南写着写着就忍不住抓自己头发,把头发抓成了鸟窝状,有时还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有时她还会扮演文里的角色,自己跟自己吵架。
  宋冬宝看着一向潇洒随意、气定神闲的姐姐变成这般模样,不由得摇头叹息:“写作这行太难了。”连姐姐那么心态平和的人都快被逼疯了。
  还是他的工作好,不用那么费脑,天天吃吃喝喝,跑跑跳跳。
  要文来玩的时候也看到了这心酸的一幕,回到家里,她认真地说道:“妈妈,我长大了不想像南姨那样天天关屋里写作业,连猴都看不了。”
  李群英耐心地问:“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呢?”
  要文说:“我早上起来就去动物园看猴看老虎,中午就去莫莫吃饭,晚上回来就催别人写作业。”
  反正不能自己写。前院的哥哥姐姐说,写作业太不好玩了。
  李群英估计宋知南的大长篇进展得应该不顺,她也没去打扰,只是贴心地送过去一锅炖肉,好好给她补补吧。
  宋知南是冬天开始闭关的,出关时,已经是春天了。此时首都又开始经常刮大风,柳絮满天飞。
  宋知南应邀去参加茅盾文学奖颁奖典礼,宋冬宝一听说地点在人民大会堂,激动得都没睡好。
  这次颁奖典礼办得相当隆重正式,可能是太过隆重的缘故,连记者的提问都显得很正式,再加上有其他五位获奖者一起分担记者的火力。宋知南这次罕见地没有怼天怼地。大会在一派和谐的氛围中圆满结束。
  宋知南没有接受记者的采访,跟宋冬宝李群英两人吃了顿饭,回家继续闭关写作。
  《青阳往事》她写烦了,重开了新文《独身女人》,这篇倒写得很顺滑。
  宋知南第二次出关时,已经是84年年初了。
  《青阳往事》第一卷第二卷共60万字初稿完成,《独身女人》、《满天灰尘》的最终修订稿完稿。另外,还有十来篇杂文,都是宋知南写作不顺时为了发泄心情顺手写的。
  李群英和老周是喜出望外,天知道,他们收到很多读者来信询问宋知南为什么不写了?是不是被领导叫去谈话了?或是被杂志社封杀了?
  宋知南出关后,打算好好放松一下。她还没想好怎么放松呢,罗静林打来电话带着哭腔恳求道:“南姐,明河那个王八蛋抛弃了格羽,格羽受的打击很大,已经割过一次腕了,我现在日夜守着她,生怕她再想不开。你能过来劝劝她吗?”
  宋知南骂道:“为了一个破男的去死,这家伙脑子有病吧?你等着,我马上过去骂她。”
  宋知南风风火火地到隔壁去叫李群英:“走,跟我到格羽那儿。”
  李群英也接到了罗静林的求助,两人骑上自行车匆匆赶过去。
  时隔一年,宋知南再见到格羽,不由得吃了一惊。以前的格羽充满活力,气质灵动。
  现在倒好,脸色蜡黄,头发油腻,眼神空洞,整个人半死不活的。
  宋知南先是恨铁不成钢,接着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连安慰都省了,直接开骂:“格羽,你竟然为了一个破男人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还要为了他去死?他配吗?你他大爷的真给咱们女作家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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