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过了一会儿,又把稿子捡起来重新修:“写作是我的理想,是我的使命。我不写,谁写?谁写也不如我自己写,我的思想只有我能表达出来。”
  干了这碗鸡血,继续干。
  心灵鸡汤为什么那么盛行?因为有时候真的管用。
  为了更好的激励自己,宋知南让宋冬宝把几个文坛老登中登的照片放大后挂在书房的墙上。
  每当她不想努力的时候,就抬头看一眼这些人的照片,问自己:“你想把文坛让给这些人吗?不,你不想。不想,就给我写。”
  在同行们的反面激励下,宋知南终于完成了《青阳往事》第一卷。她觉得这个名字太普通,想换个更好的,无奈一直想不出来。她也不明白了,为什么她一骂人就妙语连珠,金句频出,一到取正经的文名就文采平平?难道她的天赋点歪了?
  她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也没想出更好的名字。
  钱梦秋说道:“你这个文名虽不太出彩但也没出错,至少读者一看就知道你要写是什么。”
  李群英突然说道:“要不就叫《冢中花述》,大家都说你的《他的家,她的冢》名字取得极好。而《青阳往事》中占据大篇幅的是女人的故事,刚好契合这个文名。”
  “这个名字我喜欢。”
  吴总编想说这个名字不够大气,但考虑了一下还是作罢。
  《冢中花述》第一卷在《燕京文艺》长篇专刊上分期连载。第一卷修改完毕,宋知南又开始了修改第二卷。因为有了前面的经验打底,第二卷顺利了许多。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到了1985年春天。100万字的《冢中花述》终于完稿。这部大长篇,耗费了宋知南3年的时间。
  这一年,宋知南30岁。
  对于30岁的到来,她有些好奇,且感触良多,但并没有年龄焦虑。
  30岁也没怎样,她的身体和精力跟二十多岁时几乎没有区别。反而是脑子更聪明更智慧了,毕竟又长大了一岁嘛。
  至于说三十而立,她十几岁就立起来了,现在立得更稳。
  那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为它焦虑呢?大概率是社会想让你焦虑。你若不焦虑又怎么会急急忙忙地结婚生子?你不结婚生子,他们吃谁去?
  宴席早就摆好了,食客们都拿好叉子刀子等着了,就差你这盘大菜上桌了。你不急,别人就该急了。
  宋知南自己不焦虑,但别人却总替她焦虑。
  这年的12月份,第二届矛盾文学奖评选结束,宋知南再次获奖,这次获奖的一共有3部作品,女作家张桔也获奖了。
  这下各大媒体又开始兴奋整活。
  记者们把两人团团围住,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向她们抛过来,当然,问的最多还是两人的感情问题。
  “宋老师,请问您这个年龄段的女作家是怎么平衡写作与家庭的?”
  宋知南浅笑道:“根本不用平衡,我的家庭只有我、我的猫狗。你说我需要平衡撸猫和写作吗?我就不能一只手撸猫一只手写作吗?”
  “可我记得您的弟弟跟您一起生活?难道您不用照顾他吗?”
  宋知南诧异道:“我弟弟的工作就是照顾我,怎么还要我照顾他?难道你领导给你开工资,你不用干活,他还得反过来在生活上照顾你?你们单位的福利待遇这么好吗?”
  记者:“……”
  现场响起了一阵笑声。
  这个记者被挤下来,下一个顶上来:“宋老师,您今年30岁了,您还没有丈夫和孩子,您会感觉到遗憾吗?”
  宋知南静了几秒,语调突然变得深沉起来:“你们别看我现在这么乐观开朗,怼天怼地,其实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
  记者们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现场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那个预想中的答案。
  宋知南说到这里,语调突然上扬:“我就蒙着被子大笑,哈哈哈,幸亏我没结婚没生孩子,要不然怎么会过上这么好的日子?我生怕自己笑得太大声,会吵到邻居。”
  男记者们震惊且无语,在场的女记者愣了一下,呱唧呱唧鼓起掌来。
  大家接着提问:“您是一个作家,身份不同了,以后是否会改变自己的性格?”
  宋知南:“我为什么要改?没有个性的作家能叫作家吗?”
  “有企业请您去做顾问您会去吗?”
  宋知南摇头:“不去,我怕他们公司倒闭了,赖我骂倒的。”
  “有读者反应说不喜欢您的作品。”
  “不喜欢就别看了呗,不喜欢还看,这人是不是贱?”
  “还有人建议你别写了。”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现在仍然是同样的答案:我想对说这种话的人提个建议:您别活了。”
  “这话是不是有些刻薄?”
  “他试图谋杀我的创作生命,我试图谋杀他的生命,他在先,我在后,他种豆得豆。刻薄吗?如果有人你建议你去死,难道你就听话地去死?”
  记者:“……”
  “你会与这世界和解吗?”
  “我早就和解了呀,我并没有推翻这个世界的意图。”
  这时候,有一个年轻女记者终于挤到了前面,高声提问:“宋老师,如果有一个男人完全没有您骂的那些男人的缺点,他人品极好,长相英俊,性格温文尔雅,无比专一,还非常地爱你崇拜你,请问,你会接受他吗?”
  现场又安静了几秒,大家目光炯炯地盯着宋知南,他们非常想知道答案。
  宋知南朗声答道:“第一步,你先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第二步,把他带到我面前,我看一眼他,然后再会告诉他,行啦,你回去吧,我还是看不上你,但谢谢你让我长了见识。我叫你来只是想见见世面。毕竟我长这么大,什么世面都见过,就是没见你这种好男人。”
  第153章
  《冢中花述》又掀起了一波新的讨论热潮。
  这部小说就像一面镜子, 折射出人生百态。有人从中看到自己,有人从中看到别人, 有人因此受到激励,有人醍醐灌顶,瞬间清醒,也有人感觉到恐惧和不适。
  那帮评论家一看又来活了,一篇篇评论流水线似地炮制出来。
  其中叶致秋的评论《冢中花还是恶之花?》反响最大。
  “真的难以想像,一个作家竟然对生她养的家乡怀有如此大的敌意,她用刻骨的讽刺嘲讽着文中的每一个男性角色。
  他们明明都是很正常的父亲、丈夫。怎么到了作者眼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了?可见作者对男性的偏见已经深入骨髓。
  我读男性作家的作品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们笔下的故乡是美丽温馨的世外桃源,是他们心灵的一片净土。他们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会在心中为故乡留一个角落……”
  宋知南的回应很快就来了:“这位叶致秋同志明明活了几十年,却在那儿装青涩少年;明明在祖国生活了几十年,还搁那儿装外宾, 表示对我国的传统习俗根本不懂。
  故乡为什么是男作者心中的净土?那是因为他们在家乡是光宗是耀祖。
  他丑他傻, 但只要他带把, 他就是家中一霸。
  他浑他坏,但爹娘就是爱, 家门永远为他敞开。
  父是他的父, 母是他的母,他还是姐姐妹妹的奴隶主。
  这样的好地方谁不称为心灵的净土?
  猪离乡贵,人离乡贱,他在外面哪有在家受人待见?
  我们女作者在家做不完的家务,带不完的弟妹,挨不完的骂。
  家务是我们的,好吃好玩的是兄弟的, 上学机会是很少有的。
  我只是揭开真相的一角,你们就大呼受不了。
  我一说实话, 有人就跳脚大骂。
  你问问你姐你妹,问她们小时候累不累?
  你问你奶你妈你姑,问问她们到底苦不苦?
  你妈坟墓里面头惊坐起:傻叉竟是我亲儿!
  你奶也跟着一起惊坐起:你说多丢人,这蠢货竟是我亲孙。
  你爹潜力大,坟墓里哈哈哈:我儿脸面大,竟劳宋女士亲自骂。”
  这篇别具一格的谩骂体文章刊登在各大报纸上,读者喜闻乐见,争相传阅。
  叶致秋本来身体就不好,一看到这篇文章,眼前一黑又一黑,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又气病了。
  他这一病,有些人的道德感就来了,写文章指责宋知南不尊老不敬老。
  宋知南对此又写了三篇文章回应:《给叶某人的墓志铭——死了都要骂》、《买肉买肥肉,敬德不敬寿》,《亲帮亲邻帮邻,乌龟向着王八亲》。
  她不但骂了叶致秋,把为他说话的人也骂得灰头灰脸、臊眉耷眼。
  除了叶致秋之流,也有个别正常的评论家,人家是正经评论小说的。既有肯定也有批评建议。
  宋知南也不是一点意见都听不进去,对方要是提到点子上,态度又好,她愿意真心求教。问题是大多数评论家都在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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