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他穿着破旧的衣服,脏的已经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更像是一个风餐露宿的乞儿。他的手臂上有一条被剐开的伤口,还在流着血。正是这血迹,最终暴露了他。
  可那人的眼睛却是亮的。
  执拗,不甘,惊惶,却又交杂着一丝的哀伤。
  这样的眼神,让夏绫在这暑热的夏日里,竟不禁打了个冷战。
  【作者有话说】
  汪汪队立大功!
  第62章 等你回来
  ◎夏绫的小瘦身板上背了一只大狗。◎
  夏绫和钟义寒随锦衣卫一同回了北镇抚司衙门。
  一路上,夏绫都在揪自己头发里的麸子,可是越揪越多,怎么都弄不干净。无奈,她最后只能去问庄衡:“庄大人,能不能帮忙找个地方让我收拾一下自己?我要是就这么回宫里的话,肯定得挨骂。”
  刚才追倭寇追得过于热血沸腾,出门前宁澈嘱咐她的那些话全被抛到天边去了。
  庄衡安排了一间私密一点的屋子,夏绫领着铃铛进去抖开头发一顿收拾。当终于把自己身上鸡飞狗跳的痕迹遮掩的差不多时,夏绫才领着狗从房间中出来。
  因入了衙门,锦衣卫自有各自的差事要当,庄衡也去盯着犯人收监的事了,院子里的闲人便只剩了钟义寒一个。他毕竟参与了倭寇的缉捕,不能拍屁-股就走,便找了块阴凉地等庄衡回来商量后续事情。
  夏绫走过去熟稔的打了招呼:“钟大人,昨夜吃完酒你怎么没回家?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也在那附近守着。”
  “小乔公公,实不相瞒。在下对这倭贼也属实恨之入骨,所以昨天知道这事后,无论如何都无法作壁上观,心想着能不能也出一份力,没想到还真瞎猫碰上死耗子,让在下给撞上了。”
  夏绫弯着眼睛笑了笑,钟义寒这人虽然有时候挺烦人的,可有时候说话却还有些风趣。
  她见钟义寒脸色并不太好,虚的有些发白,关心道:“钟大人,您不舒服吗?”
  钟义寒不太好意思:“小乔公公见笑,这不是从昨晚到现在,下官没吃也没睡,实在是有些熬过头了。”
  现下已近中午,被他这么一说,夏绫也觉出有些饿来了。
  “你这人,还怪娇弱的。”夏绫打趣了他一句,想到自己是带了吃的的,于是把挎在肩上的布袋子解下来,“我身上带了点吃食,咱俩分分吧。”
  夏绫也不知宁澈给她装了什么点心,可打开布袋子一看,方才那一通折腾,袋子里的吃的早就被压成碎沫沫了,哪里还看得出来是什么?
  “这……”她不由得有些尴尬,“不过也还能凑合吃,钟大人你介意吗?”
  钟义寒也不是讲究人,和夏绫一起在阴凉地里坐了,一人一把点心沫,吃得倒都挺香。
  或许是真的饿了,钟义寒吃得格外认真,仰着头将碎末倒进口中,与他清秀干净的相貌很不相称。
  夏绫觉着他这样很好笑:“都说你们苏州人精致爱讲究,怎么钟大人却全然不一样?”
  钟义寒清了清手中的残渣:“嗐,讲究是有钱人爱做的事,穷人家自有穷人的活法。”
  夏绫道:“可你家能供得起你念书,且钟大人你看着也不像干过苦力的人,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说来惭愧。”钟义寒惨笑了下,“在下自幼失怙,是家母带我嫁到了继父家。虽家母早逝,但继父无子,家中又有几分薄产,便供在下一路读书考了功名。可几年前继父也过世了,几房叔伯争家产争得头破血流,并将我在家中除了名,故那之后,在下便又一贫如洗了。”
  “唔……”夏绫没想到钟义寒竟还有这般坎坷的人生。
  钟义寒却不以为意,反笑问夏绫:“不知小乔公公是哪里人氏?听您似是有些南边口音。”
  夏绫并不想与他说太深,只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来北边了,就算是在京城长大的吧。”
  钟义寒想,或许他是很小的时候就净身入宫了吧,也是个苦命人。
  吃完点心渣,夏绫仍觉得意犹未尽,又盯上了另一边背的小竹篓。虽说这是给铃铛带的零食,但其实就是牛肉干,铃铛活都干完了,抢点狗子的食应该也没关系吧?
  于是她掀开了小竹篓的盖子。谁知铃铛这家伙鼻子灵得很,狗子原本趴在地上假寐,一闻见肉味四散,立刻蹬腿站了起来。
  可看见夏绫竟不是要把肉干给它,而是给旁边那个不认识的两脚活物,狗子不干了。
  它呲出来尖牙,冲着钟义寒凶恶的叫了一嗓子。
  “苍天!”钟义寒吓得一缩,两脚一点直接贴到了墙上。
  夏绫侧目:“哈?钟大人,你怕狗?”
  “我我我不是怕狗,我是怕它!”钟义寒语无伦次,“小乔公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这位御犬先生结过梁子,我可再也不敢跟狗抢东西了,再不敢了!”
  夏绫实在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她递给钟义寒一块牛肉干:“钟大人,你喂它一下,铃铛很乖的。”
  钟义寒犹豫的看着夏绫手里的肉干,不敢动,一点不敢动。
  “你喂喂它嘛。”夏绫又往前拱了拱,“有我在,铃铛不会咬你的。”
  钟义寒将信将疑的将肉干接过来。可他仍然提防得很,身子蹲的老远,伸长了手臂,将肉干朝着狗递过去。
  铃铛傲气的哼了一声,在他手边嗅了嗅,将肉干叼了过来。
  狗鼻子蹭到钟义寒的手指上,湿湿的,暖暖的。
  夏绫摸了摸铃铛的头,让它坐下来:“钟大人,你来摸摸它。”
  啊?钟义寒内心一万个抗拒,他哪里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夏绫伸手在铃铛脖子里挠了挠:“钟大人,你摸摸它试试嘛。像我这样,挠它脖子里,铃铛会觉得很舒服的。”
  钟义寒强忍着害怕伸手在狗脖子上轻轻摸了摸。铃铛鼻子里哼了声,却仍是闭上了眼,享受两脚兽们对它的抚摸。最后狗子干脆躺到了地上,将肚皮露出来,让他们挠个够。
  狗子的肚皮毛茸茸软乎乎的,让人摸得上瘾。
  夏绫笑得眉眼弯弯,她真的好爱小铃铛。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很期盼着自己能有这样一条大狗。那时在扬州的家中,哥哥正是最调皮的年纪,经常喜欢捉弄她。夏绫想打回去,可是总吃个子小的亏。所以她便想,如果能有条大狗帮她一起的话,便再也不怕那臭哥哥了。
  钟义寒对小乔这个人在此刻也有所改观。
  杨怀简不喜内侍,钟义寒受老师的影响,多少对宦官也存了些偏见,觉得他们不过是些趋炎附势,谄媚君上之人。所以初见小乔时,钟义寒私心觉得,他不过是个靠条狗上位的投机取巧者,想来有几分心机和手段。
  可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发现此人不但单纯到毫无心眼,还很踏实好学。
  在皇宫那样的泥淖中能出淤泥而不染,倒也是一件难得之事。
  庄衡不久后回来,同夏绫与钟义寒商量之后的安排。贼寇已经收监,接下来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向皇上奏明今日的情势以及后续审讯的部署。
  三人今日必是还要在宫中相遇的,不过夏绫跟他们俩不一样。庄衡和钟义寒得从午门入宫,但夏绫可以直接走西华门,比那二人会快得多。
  钟义寒还要去吏部衙门换官服,夏绫决定不等他二人了,自己先回宫去。
  夏绫在西华门外跳下了马车,回头却发现铃铛并没有跟她一起从车上下来。
  她掀开车帘:“铃铛,你干啥呢?”
  小铃铛仍趴在座位上,打了个哈欠,意思是,不想动。
  夏绫明白了。她是趁半夜把狗从睡梦中薅起来的,大热天的又折腾了这么久,狗子累了,罢工了。
  夏绫叹了口气。谁让这是自家的大宝宝呢,只能惯着了。
  “铃铛,我背你回去吧。”
  夏绫的小瘦身板上背了一只大狗,远远看过去像驼了一座毛绒绒的金色小山。她就这样背着狗进了西华门,狗子的长毛敷在她身上,仿若穿了一层貂,没多久就出了一脑门子汗。
  才将将走到武英殿,夏绫却见前头宫道里有个人。那人低着头,百无聊赖的在踢地上的石子,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阿澈!”
  夏绫一笑生花,背着狗颠颠跑了过去,午后的阳光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
  宁澈抬起头,就像是从严冬中走进了暖室,坠在心头的担心冰消雪融,他如释重负的笑了出来。
  他朝夏绫挥了挥手,迎着过去:“怎么背着回来了?你放下,我背一会。”
  宁澈说着,将狗从夏绫身上卸下来,让小铃铛把爪子搭在自己肩上。他的脊背更宽阔,也更硬朗,铃铛哈出舌头,满意的在嗓子里咕噜咕噜。
  “铃铛是功臣嘛。”夏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阿澈,你怎么在这里?”
  “心里不踏实,等你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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