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夏绫知道,她仍在挣扎。可是这个种子已经在她心里种下了,夏绫并不着急,她肯花时间等。
“秋鹤,你不用立刻给我答案。什么时候你想说了,方才的事依旧作数。”
说什么就来什么。也是巧了,那个很大很大的官,在夏绫念叨他的时候,正好冒出来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字条是在外值守的宦官递给夏绫的。上面的字迹她太熟悉不过,只写了一句话:“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夏绫低头轻笑,这段时日为了照顾秋鹤,的确太忽略他了。
待夜色沉静,秋鹤睡下之后,夏绫才换衣服出门去。
她更偏爱女儿衣装,又不见外人,穿裙子出去便好。夏绫挑了件颜色明快的衣服,是件鹅黄色的衫子,正是初春之时宁澈送她的那一件。
出了浣衣局,夏绫在旁侧的胡同口等了一会。此时夜幕已深,外面鲜有人至,附近的人家都点起了灯火,温声软语,小扇流萤。
忽而,夏绫听得自己背后传来一声狗叫。那声音一听便就是人学出来的。
夏绫背着身子,就已经笑了。
宁澈从巷尾现出身来,手中牵着小铃铛,夏夜的晚风温柔的浮动着他的衣袍。
夏绫蓦然回首,漫天星河的荧光仿佛都落入了她的眼眸中。
一见生欢。
夏绫抬手向宁澈挥了挥,笑道:“阿澈!”
【作者有话说】
注[1]:这一句是正冈子规写的俳句,我拿来改了一下。后面童歌那句是我自己编了怼上去的,仅供行文用。1
第67章 深夜面馆
◎“我长得好看。”◎
夏绫提着裙子跑过去,宁澈自然的张开双臂迎接她,然后,夏绫一把搂住了小铃铛。
宁澈扯了扯嘴角,抬起的双手尴尬的一甩,假装是要挠痒痒。
夏绫将脸埋在狗子身上,狠狠的吸了一口。狗子也十分会来事,摇头摆尾的往夏绫怀里钻,伸出舌头一个劲的要舔夏绫的脸。
宁澈真是对这狗东西的见人下菜碟叹为观止。
他也蹲下身子,把狗扒拉开:“哎,你别光看狗,也看看我。”
夏绫假装嫌弃:“嘁,你有什么好看的?”
宁澈抿了下嘴唇,认真说:“我长得好看。”
夏绫噗一下笑了出来。
许久未见,熟悉的人再次出现在面前,让人心生欢喜。两人牵着狗,一起慢慢走在这条小巷子中,浣衣局同这里仅一墙之隔。
宁澈伸手摸了摸围墙:“好久没回来过了。”
“我比你更久。”夏绫浅浅笑道,“刚回来那几天,我夜夜都睡不好觉,总是梦见你被张掌印带走的那天。醒过来之后又安慰自己,没事了,已经回家了。”
宁澈就背着手跟在她身后。
“哎,阿澈。”夏绫忽看向他,“你要不要进院子里待一会?”
宁澈回头往院门处看了看,有两个内侍正垂着手在门口值守。除此之外,附近应该还有守在暗处的锦衣卫暗卫。
他其实也很想回去坐坐,但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有别人。”
“没事的,她们应该都睡了,况且也没人认识你。”
宁澈无声笑了笑:“我是没事,但怕别人传你闲话。下回吧。”
夏绫耸了耸肩,没再劝他。也是,这附近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女孩,见她跟个陌生男子去院内无人的地方单独相处,终归是不太好。
宁澈背身倚在墙上,抬头向上看去,既能看到高高院墙上的瓦脊,又能看见穹顶之上万千繁星闪烁。
“就这么一道墙啊。”他手握成拳,轻轻捶了捶墙面,“我小时候总在想,这道墙的另一侧到底是什么。可就是这么一道普普通通的围墙,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宁澈低头笑笑:“后来有了大橘,我瞧它总是喜欢趴在这方墙头上往外看,就觉得外面肯定有什么好东西。我那时就想,要是大橘会说话就好了,它就能告诉我墙外面到底是什么。所以我真的花了好一段时间,试图教会大橘说人话。”
夏绫诧异:“哈?你还干过这事?”
宁澈一撇嘴,算是承认了。
“结果啊,没想到外面就是这样一条普普通通的巷子,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大橘真是个骗子。”
夏绫本来在笑着听,可说到这,她鼻子却有些酸了。
“大橘,胖猫。”夏绫垂下眼,笑里有一丝伤感,“还真有点想它了。”
宁澈倚着墙,喉结暗暗一动。
“嗐,不说这个了。”他站直了身子,挥袖一甩拽起夏绫,“乔乔,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两人往德胜门的方向走去。
在德胜门下,有一家尚未打烊的面馆。面馆是小本生意,堂内只摆了三四张桌子,这一入了夏,外面搭起了凉棚,也置了几桌。
到了晚上,外面会更凉快些。此时也没有什么食客,夏绫与宁澈便随意选了张桌子,在凉棚下坐了下来。
小方凳,小矮桌,坐下之后得盘着腿,不然在桌子底下搁不下。
宁澈抬手叫来伙计,张口就要两碗面。夏绫拦住他:“哎,我不太饿,你如果也不饿的话,咱俩吃一碗就行。”
宁澈说:“噢,这两碗都是我自己的,你看你要吃什么?”
夏绫的眉毛拧了起来。
宁澈一乐:“没骗你,晚上我没吃饭。就指着这一顿呢。”
夏绫想了想,又加了两杯酸梅汤,另外给小铃铛要了一盘骨头。
面是亮红的汤头,顶上飘着油花,又有几点青翠的小葱末撒在上面,香气四溢。宁澈随身带着银针,放进面汤里试过没变色,才放心的甩开腮帮子吃起面来。
夏绫看他吃的喷香,喝了口酸梅汤问:“你晚上干嘛不吃东西?”
宁澈嘴里塞的正满,含糊答到:“让你看看我过得有多惨。”
夏绫失笑:“皇上,您搁这跟我演苦肉计呢?”
“真事。”宁澈咽下一大口,“我被内阁那几个老家伙又给堵屋里了,完事之后怕赶不上宫门下钥,没来得及吃东西就麻利儿出来了。”
宁澈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一整碗面,又端起碗来喝了面汤。
“香。”说着他把第二碗面也拽到自己跟前来,“再说了,一个人吃饭多没劲呢。某些人一走,十天半个月都没点消息,一到吃饭的时候那叫一个安静,连苍蝇往汤盆里那跳水声都听得见。”
夏绫被他说的怪恶心:“啧,你嘴怎么这么碎呢。”
宁澈翻着白眼晃了晃脑袋,显然对自己方才使用的修辞十分满意。
夏绫心里嘶的吸了口气。天,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爱啊。
夏绫小口小口的喝着酸梅汤,看着对面宁澈嗦面腮帮子一鼓一鼓。他吃得快,看出来是真饿了,但却依然有很好的教养,闭着嘴嚼时,不会出一点声音。
她忽然有点理解了,为什么宁澈从前说喜欢投喂她。看一个人吃东西,还吃的很香,好像是挺有意思的。
宁澈吃的差不多了,把筷子往碗上一搁,擦了擦嘴道:“对了,跟你说个事。”
“嗯?”夏绫托着腮。
“钟义寒升官了。”
“哈?”夏绫张大眼,“你给他升啥了?”
“刑部侍郎。”一说起外廷的事,宁澈就变得正经许多,“不过这个位置可不好干。刑部本就是清水衙门,这案子要审明白了,得罪人的是它,案子要审不明白,背锅的也是它。此外,现任刑部尚书,自前朝就一直居于此位,到现在岁数也不小了,万事求稳,就等着回家养老去了。而刑部左侍郎正值壮年,看样子还想往内阁拼一把的,所以这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前任刑部右侍郎是个搅屎棍子,有他在中间和了这些年稀泥,衙门里倒也算太平。”
夏绫道:“那你还让钟义寒去,这活他能干得了?”
“你可不要小瞧他。此人虽然看起来离谱了些,但能考上探花的人,手里必定是有两把刷子的。”宁澈的指节习惯性的在桌面上点着,“在这里面我其实也有私心,我倒很希望钟义寒能到刑部里搅合一番的。刑部尚书不作为,我其实早就想换了他,但毕竟是两朝老臣,又没犯过什么错处,实在是没理由动他。”
“除此之外,我也可以探一探钟义寒这个人的深浅究竟在哪里。从现在他表现出来的种种,他都在告诉别人自己是个不善于人情往来的另类。可如若他到了刑部,还能斡旋住现在的局面,至少说明他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直愣,之前一直在说谎。但如若他要打破当前的局面,那我或许就能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
夏绫没想到宁澈已经想了这么多层。她问:“阿澈,你怎么对钟义寒这个人这么上心了?他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吗?”
宁澈摇摇头:“我不只对他上心,对前朝的那些官员,我都得上心。只不过对钟义寒这个人,我还是存了一些期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