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门帘被掀起,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挤进来。多日不见,宗凌似乎有了些许变化,但崔秀萱说不出来哪里变了。
男人面容俊美冷硬,神情晦暗。他走进来后,坐在她对面的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支着侧脸,神色淡淡,用一种审视、疏离的冷漠态度看着她。
这和他之前的眼神大不相同,他已然将她视做了囚犯吧。
崔秀萱本紧张到浑身僵硬,但看见他坐在那张太师椅上,眼神却飘忽起来,瞬间忘记了此时此刻的境地。
她记得他们在这张太师椅上做过。
宗凌为什么要坐在这张椅子上审问她,这样不合适吧?
她随之又想起了这几日的梦。
按照梦里的进展,在他们审问的过程中,宗凌会突然起身走过来,低头吻住她然后把她压倒。
就在她屁股下的这张床榻上。
崔秀萱耳根发烫,咬唇好半天没说话。
此时,宗凌微微眯眸,开口问道:“你不是找我,为何不说话?”
崔秀萱立刻正了正色,认真询问道:“感谢宗大人留我一命,大人留着我的命,一定是想知道一点什么吧?”
宗凌却道:“宗大人?这是你新想的称呼吗?”
她叫过他侯爷、将军。
可是现在身份有别,而且她要和这个与自己处于对立面的男人进行一场谈判,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过分正式的称呼。
崔秀萱道:“这表示对大人的尊敬,宗大人,感谢你留我一命。”
宗凌默了默,轻声道:“你的行为哪一点尊重我了?”
崔秀萱抬眸,望向他眸色沉沉的脸
庞,语气认真:“怎么会呢,我一直把你当成一个强劲的对手。”
对手。
这就是从始至终,她对待她的态度吗?
宗凌反复品咂这个词汇,眸色越来越冷漠,搭在椅子的手背瞬间鼓起凌厉的青筋。
男人缓缓端上冷漠疏离的表情,上身从容地往后靠,双腿交叠,不为所动道:“你都替李从南做过些什么,从实招来,别试图撒谎,否则决不轻饶。”
崔秀萱眨了眨眼,耍小心机,“我做过什么,大人都很清楚吧?”
宗凌冷冷扫一眼过来,无形之中带来一股压迫感,叫人透不过气,“我要你说。”
崔秀萱顿时打了个寒颤,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不近人情的宗凌了。
心里异样的感受一闪而过,她谨慎道:“我们这一路上的消息都是我传递的……”
宗凌神情冷肃,眼皮都没动一下,“还有呢?”
“还有上次那个太医……”
宗凌冷然道:“继续说。”
崔秀萱越说越绝望,似乎下一秒她就要一命呜呼了,她紧闭双眼,视死如归道:“之前那本账本是我偷的。”
“……”
她心如死灰地等待宗凌冷酷的判决。
许久过去,坐在对面的男人都没出声,她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睛,看见他垂眸沉吟,不知在想什么。
宗凌神情复杂,缓缓出声道:“李从南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崔秀萱道:“他是我的主人,我当然得替他办事。”
宗凌眸色沉沉,盯着她,“他让你去做什么,你都愿意?”
崔秀萱一顿,“理论上,是这样的。”
宗凌表情突然变了变,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圆桌,突然问道:“你似乎对李从南并不太忠诚。理论上该对他肝脑涂地,但你其实并不是,对吗?”
崔秀萱也道:“他的确不值得我为他肝脑涂地。”
宗凌轻声道:“那你对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他逼你的,其实你也不愿意?”
崔秀萱一脸奇怪,坦然道:“没有逼啊。受人恩惠,为人办事罢了。我都是自愿的。”
宗凌下颌一绷。
许久,他冷嗤一声,稍微温和一些的神情再度冷下来,甚至比刚才更冷漠桀骜,居高临下地看着崔秀萱,厉声道:“你犯的罪,条条都是死罪,知道吗?”
崔秀萱咬唇,心如鼓噪。
她当然知道,原本她早该死了。
可是,她抬眸,认真问道:“可是大人留住了我的命,那一定还有别的用处,对吧?”
宗凌唇线紧绷,神色莫测。
崔秀萱道:“是什么,我愿意倾囊相告。”
宗凌垂眸不语,许久,他出声,嗓音淡淡:“池塘的荷花如今开得不错。”
崔秀萱:“嗯?噢噢。”
宗凌抿了抿唇,轻声道:“你说喜欢荷花,是真心的吗?”
崔秀萱道:“是,荷花很漂亮。”
他喉结滚了滚,嗓音低哑:“那你对我——”
崔秀萱认真看着他,等待许久,都不听宗凌将后半句话说出口。男人俊容紧绷,神色别扭,似是分外挣扎。
她蹙眉,有些着急,对他?
是想知道这些日子对付他的策略吧。
这个可以说。虽然她这些日子对宗凌百般纠缠,但男人始终嗤之以鼻不为所动,所以他不会把这件事放心上吧。
崔秀萱立马坦白:“其实我根本不喜欢你,平时都是在装傻。大婚那日我才第一次见到你,表现得那么爱都是因为我嫁给你之前特地背了很多情诗,都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而且我还——”
“我问你了?”宗凌徒然打断她。
他阴冷地盯着她,缓缓起身走过来。
那一瞬间,崔秀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滔天寒意,蔓延到她的全身,她如坠寒窖,双目瞪圆,惶恐地看着他走向自己。
就在他伸手过来时,崔秀萱简直像是看见死神逼近自己,她凭借本能说出一句话,嗓音发颤:“其实,其实我还是有一点点喜欢你的……”
宗凌动作一顿,紧紧盯着她,仿佛在等她接着说下去。
她诚实道:“我挺喜欢和你上床的。”
“……”
她怎么敢这么和他说话?
自第一次见面起便满嘴谗言,招摇撞骗,借故偷走军营账本,趁乱递送行程的情报,每一次都把他往死里整。
罪行不计其数,现在人被他软禁在此,毫无还手之力。
居然还觊觎他的身体?!
宗凌瞳孔振动,双目泛红,咬牙道:“就只有这个……”
崔秀萱颤了颤睫毛,不解道:“什么?”
许久的沉默后,宗凌深吸一口气,很平淡地道:“所以,李从南让你潜伏在我身侧,是为了窃取情报,没让你干别的?”
“对。”
宗凌垂眸,若无其事道:“那你每天纠缠我,是因为喜欢亲近我,和我上床?”
崔秀萱想了想道:“顺便和你上个床。”
室内稍微缓和一些的温度再次降入冰点。宗凌握着茶杯的手指不断抖动,那可怜的茶杯就这么被捏碎了,一滴滴鲜血落在地面上。他脖颈的青筋凸起,喉结滚动,不断吞咽着什么。像是马上把她也活吞了似的。
崔秀萱的呼吸急促起来,惶恐地盯着他。
她视线缓缓下移,瞳孔骤缩,看见男人掌心的鲜血滴落而下,他却视若无睹,双眸泛红,似乎除了生气还有那么一丝别的情愫。
崔秀萱神情复杂,抿了抿唇,正要说些什么,男人猛然起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只余飘荡的门帘,和只剩下她一人的空荡荡的营帐。
她沉默片刻,突然喊了一声:“回来,继续问我呀!”
第51章 过度忧思撒娇
那日不欢而散后,崔秀萱再也没见过宗凌。
她似乎被遗忘在了这里。
她手腕上的麻绳被摘掉,换成了另一种材质特殊的束绳。这种束绳没有麻绳那么磨手,但是绑得更紧,并且越挣扎越紧。
崔秀萱无可奈何,偶尔透过门帘的缝隙,看着大家有条不紊的生活。
而她只能被迫待在帐篷里,孤立无援,子尧也不知所踪。
最重要的,她最近睡得不太好。
每次睡着后,就呼吸不通畅,好似有人压住自己,抱住自己,不断挤压,力气大到她都快窒息了。
之前做春。梦,现在倒好,每天梦见鬼压床。
这地风水太差,完全不利好她。自打来了这里就霉运缠身,连连败落,如今沦落到被软禁的下场。
她必须得离开这里,或许离开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化悲愤为食欲,吃了三碗饭,又躺到床上休息。
“我最近老是梦见鬼压床。”崔秀萱仰头看着帐篷尖尖,自言自语。
进来打理卫生的当歌身形一僵,表情颇为古怪,好半天才道:“可能是安神香份量不够,奴婢再加量。”
崔秀萱眨了眨眼,蹙眉,没有说话。
夜里,她沐浴过后,往床榻走去,走到一半转了个身,行至香炉前,将点燃的熏香扑灭了。
她笃定,就是这个香的问题。
做完这一切,崔秀萱上榻入睡,很快睡过去。